魏逸丞在客厅里陪着父母说了一会儿话,那股迫不及待想要分享的喜悦,如同满溢的泉水,又寻到了另一个出口,他忽然站起身,眼睛亮晶晶的,“爸,妈,先生,我想去看看元宝。”
沈箫微微一怔,随即了然,温柔地点点头,“去吧,元宝一定也想你了”
魏逸丞熟门熟路地穿过堂屋,推开大门,夕阳将最后一片金光慷慨地洒在树上,这里不似以前那般规整,却更有一种野趣盎然的生机,他的目光径直投向角落那一方小小的、被精心打理过的土堆。
土堆周围没有杂草,反而长出了一层毛茸茸的青苔,几株不知名的白色小野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像是无声的陪伴,这里是他童年伙伴元宝的长眠之地。
他缓步走过去,像往常一样,在坟堆前席地而坐,丝毫不在意泥土是否会弄脏裤子,身下的青草柔软,带着夕阳的余温。
“元宝”他开口,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里的宁静,又带着熟稔的亲昵,“我考上实验高中了,就是那个很厉害,画画最好的高中,我以后是要上美院的,这是我的梦想”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坟堆上湿润的泥土和那些细小的花朵,动作温柔,如同多年前抚摸元宝毛茸茸的脑袋。
“你肯定也替我高兴,对吧?”他自顾自地说下去,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条总是摇着尾巴、围着他打转的伯恩山犬,“时间过得真快啊,你都睡了这么久了,我还记得小时候,只要我喊你,你就会过来,一声不响地趴在我脚边,用脑袋蹭我”
少年的嘴角弯起一抹温暖的弧度,眼神有些悠远,那些被时光模糊的细节,在此刻变得清晰起来,元宝不仅仅是一条狗,更是他整个童年最忠实、最温暖的见证。
“我现在画得比以前好多了,小姨教了我很多,以前我只能画出你的外貌,现在,我觉得我能画出你眼睛里的神采了,那种亮亮的,好像永远都很快乐,又好像什么都懂的神采”
微风拂过,院角的竹丛发出沙沙的轻响,几片花瓣悄然飘落,正好落在坟堆之上。
魏逸丞静静地看着,觉得那是元宝在回应他。
“元宝,我一定会好好学画画的”他的声音坚定起来,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也带着对过去的承诺,“我会带着你那份,一起去看更大的世界,你在这里,要乖乖的,也要开心哦”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坐着,感受着夕阳的暖意,闻着泥土和青草混合的清新气息,心中一片宁静与圆满。喜悦需要分享,成长需要告慰,而有些牵绊,从未因生死而隔断。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魏逸丞没有回头,他知道是谁。
魏麟哲在他身旁停下,目光掠过那个被照顾得很好的小土堆,然后落在弟弟沉静的侧脸上。他没有出言打扰这份静谧的交流,只是陪着站了一会儿,才低声道:“走吧,妈切了水果”
魏逸丞这才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元宝的安眠之处,轻轻说了句,“元宝,我下次再来看你,我绝对不会忘记你的”
魏逸丞跟着魏麟哲回到屋里时,沈箫正将一盘切好的水蜜桃放在茶几上,桃肉粉嫩,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快来吃桃子,特别甜”沈箫招呼着,目光落在小儿子身上时多了几分柔和的理解。
魏逸丞在父母中间坐下,拿起一块桃子咬了一口,汁水充盈口腔,确实很甜,他满足地眯起眼睛,刚才与元宝诉说后的宁静感依然包裹着他。
“爸,妈,明天我要去英国出差,我带着小崽一起走,顺便带他玩一圈”魏麟哲看似无意的提起。
魏麟哲此话一出,不仅魏逸丞愣住了,连魏栩和沈箫也略显意外地看向他。
魏麟哲从容地拿起一块桃子,解释道,“伦敦那边有个重要的并购案,前期谈判需要我亲自去盯着,预计要待半个月,正好小崽放暑假,刚好他离不开我,还不如让他跟我一起去办正事之余,我带他逛逛大英博物馆,国家美术馆,看看那些他只在画册上见过的原作”
魏逸丞的眼睛瞬间比刚才提到元宝时还要亮,像被瞬间点燃的星辰,大英博物馆!国家美术馆!那里有他仰慕已久的大师真迹!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看向父母,眼里充满了渴望与期待。
沈箫先开了口,语气温柔带笑,“你这哪是顺便带他玩,这分明是给他最好的升学礼物,也好,男孩子多出去见见世面是好事”她转向小儿子,“跟着你先生要听话,不许调皮添乱,知道吗?”
“嗯!我一定听话!我可乖了!”魏逸丞用力点头,激动得脸颊泛红。
魏升也微微颔首,对长子交代,“工作虽然要紧,但也照顾好小崽,谨记安全第一”
“爸,妈,你们放心,我都安排好了”魏麟哲沉稳应下。
接下来的半天,魏家别墅都萦绕在一种忙碌而兴奋的氛围里,沈箫亲自帮小儿子收拾行李,一边往箱子里放叠好的衣服,一边细细叮嘱,“伦敦天气多变,晴雨伞要随身带,听说那边夏天也不热,薄外套多带两件”
魏逸丞心早已飞向了泰晤士河畔和那些艺术圣殿,但依旧耐心地听着养母的唠叨,时不时应一声,他悄悄在自己的行李箱侧袋,塞进了一个小小的速写本和一套用得顺手的炭笔与铅笔。
晚饭后,他再次独自来到院子角落,在元宝的坟前蹲下。
“元宝”他声音轻快,带着掩不住的雀跃,“你听到了吗?我要跟先生去英国了!去看很多很多世界名画!你也会为我高兴的,对吧?”
他想象着元宝如果还在,一定会兴奋地围着他转圈,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他的手,“我会画很多画给你看的,把看到的都画下来”他许诺道,指尖再次轻轻触碰那湿润的泥土,仿佛完成了一次郑重的约定。
第二天下午,机场候机厅里,魏逸丞亦步亦趋地跟在魏麟哲身边,他穿着合体的小衬衫和背带裤,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背上背着自己视若珍宝的画具包。
魏麟哲一身剪裁优雅的深色西装,身姿挺拔,气质冷峻,他一边用流利的英语与电话那头确认着行程细节,一边自然地伸出手,将沉浸在兴奋之中,差点走偏的少年轻轻揽回身边,那是一个充满保护欲又不失分寸的动作。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飞机平稳降落在希斯罗机场,魏逸丞虽然有些疲惫,但更多的却是踏上异国土地的新奇与兴奋。
魏麟哲的行程安排得很紧,抵达伦敦的第二天,他便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中,白天,魏逸丞乖乖待在魏麟哲下榻的奢华酒店套房里,对着窗外的异国街景写生,或者临摹带来的画册。
他并没有抱怨,反而很珍惜这安静的练习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