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早朝总带着股熏香的暖味,紫宸殿的梁柱上还挂着未撤的年节宫灯,徽宗摩挲着新得的羊脂玉印,听着高俅跪在丹墀下,声音抖得像筛糠。
“陛下!臣要参奏汴河口守将赵宸!”高俅的紫袍下摆扫过冰凉的金砖,他猛地叩首,额头撞出闷响,“那厮私通西辽,故意将鹰嘴崖水坝的布防泄露给金兵,引得金狗夜袭——若非细作失手,我大宋的河防早成了断壁残垣!”
徽宗捏着玉印的手指一顿:“私通西辽?可有证据?”
“证据确凿!”高俅从袖中掏出卷帛书,由太监呈上去,“这是从西辽使者驿馆搜出的密信,上面虽无赵宸署名,却提了‘正月十四,坝毁河决’,与金兵夜袭的日子分毫不差!”他偷瞄了眼徽宗的脸色,又补了句,“况且,赵宸在汴河口手握重兵,粮草器械皆由他一人调度,如今金兵只盯着水坝打,不是他泄的密,还能是谁?”
话音刚落,阶下突然走出三个须发斑白的老臣,齐齐跪在高俅身后。为首的吏部老尚书颤巍巍地抹着不存在的眼泪:“陛下明鉴!老臣曾在边关任职,深知赵宸此人刚愎自用,当年在保州就敢违逆军令,如今拥兵数万,怕是早已生了异心啊!”
另一位前兵部侍郎跟着哭嚎:“臣听闻,汴河口的士兵只知有赵将军,不知有陛下!除夕血战之后,他竟私分朝廷赏银,说什么‘弟兄们的血比圣旨金贵’——这等狂悖之言,岂是臣子该说的?”
殿内瞬间安静,文官们窃窃私语,武将们则抿着唇——谁都知道这几个老臣早被高俅用金银喂饱了,可此刻他们声泪俱下,倒像是真见了赵宸谋逆一般。
徽宗翻看那卷帛书,字迹歪歪扭扭,墨迹也透着股刻意做旧的滞涩。他想起赵宸除夕前送来的战报,字里行间都是“死守河防”的决绝,与高俅说的“私通外敌”实在对不上。可架不住高俅在旁喋喋不休:“陛下,那赵宸若无异心,为何迟迟不将金兵细作押解回京?定是怕细作招出他的勾当!”
“是啊陛下!”老尚书捶着胸口,“金狗在河对岸虎视眈眈,赵宸却在河口按兵不动,这分明是想等金兵破了汴梁,他好坐收渔利啊!”
徽宗的眉头越皱越紧,玉印在掌心沁出凉意。他不是不疑高俅——李若水带伤兵闯宫的事还没过去,可赵宸手握兵权在外,若真如他们所说“拥兵自重”,确实是心腹大患。
“此事……”徽宗刚要发话,却见太监总管匆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徽宗的脸色微变,挥了挥手:“此事暂且记下,赵宸正在前线抗金,此时论罪恐寒了将士的心。高俅,你先退下,待上元节后再说。”
高俅心里一沉,却不敢违逆,叩首时狠狠剜了眼那几个老臣——废物,连这点事都办不成!
退朝后,高俅在宫门口拦住老尚书,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塞过去:“没用的东西!陛下分明已有疑虑,怎就没能再加把火?”
老尚书掂着钱袋,谄媚道:“高大人息怒,赵宸毕竟有战功在身,陛下一时难决也正常。再过几日,等金兵再攻水坝,咱们就说赵宸故意放水,到时候铁证如山,看他还怎么辩!”
高俅望着远处的宫墙,嘴角勾起冷笑。他已让人给黑风寨的细作传信,让完颜宗望无论如何都要在十四夜里炸了水坝——只要河防一毁,赵宸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而紫宸殿内,徽宗将那卷帛书扔在案上,望着窗外飘落的碎雪,忽然对太监总管说:“去,把李若水从牢里提出来,朕有话问他。”
他总觉得,这朝堂的暖香里,藏着比边关风雪更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