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雪刚停,丞相府的偏厅里却暖得像春。诸葛亮铺开信纸,狼毫笔蘸着松烟墨,在宣纸上写下“三千石”三个字时,笔尖顿了顿,墨滴在纸面晕开个小小的圆。
“将军确定只给三千石?”他抬头看向赵宸,羽扇轻叩案面,“耶律大石的‘铁鹞子’是百战精锐,若粮草充足,足以在中京搅起风浪。三千石粮,够他的骑兵吃半月,却不够支撑一场像样的战事。”
赵宸正看着舆图上标注的辽金边界,指尖划过“中京”二字——那里曾是辽朝的陪都,如今成了耶律大石残部的最后据点,像片悬在金国侧翼的枯叶,风一吹就可能坠落。“够了。”他声音平淡,“给多了,他未必会用在‘牵制金国’上;给少了,又显不出诚意。三千石,不多不少,正好让他知道,想活下去,就得跟金国咬起来。”
偏厅外传来脚步声,贾诩掀帘进来,手里捏着封密信,信封上盖着辽使带来的狼头印。“耶律大石的使者在驿馆闹呢。”他将密信扔在案上,嘴角噙着丝冷笑,“说‘铁鹞子’快断粮了,若大宋不援助万石粮草,他就率部降金,到时候与金国合兵南下,让咱们‘唇亡齿寒’。”
赵宸拿起密信,拆开时信纸簌簌作响。上面的契丹文歪歪扭扭,却透着股 desperation——耶律大石说,他的骑兵已经三天没见着肉了,有老兵偷偷杀了战马充饥,被他斩了示众,可粮窖里的粗粮,确实见底了。
“降金?”赵宸将信纸扔回案上,墨字在火光下泛着冷光,“他敢吗?完颜宗弼刚杀了他的亲弟弟耶律塔不烟,这份血仇,不是降金就能抹掉的。他说这话,不过是想多要些粮。”
诸葛亮已写完回信,将信纸吹干,折成方胜:“亮在信里加了句,‘若辽军能夺回金国的西京大同府,宋再赠粮五千石’。诱饵得一点一点放,才钓得住鱼。”
赵宸点头:“就这么办。让驿馆的人把信给辽使,再‘不经意’透露,咱们已派细作盯着中京,若他敢与金国私通款曲,这三千石粮,一粒也到不了中京。”
三日后,中京的辽军大营。
耶律大石捧着诸葛亮的回信,指节捏得发白。信纸边缘被他攥出褶皱,“三千石”和“大同府”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眼。帐外传来战马的嘶鸣,不是雄壮的嘶吼,是饿极了的哀鸣——他的“铁鹞子”骑兵,曾是让金兵闻风丧胆的存在,如今连战马都瘦得露了骨,马厩里飘着股粗粮混合着草料的酸气。
“王爷,”副将耶律沙掀帘进来,甲胄上的铁锈蹭在帐布上,留下道褐痕,“兄弟们又在闹了。三队的百夫长说,再不给粮,他就带着人去抢金国的粮道,哪怕被砍头也比饿死强。”
耶律大石将信纸拍在案上,案上的铜灯晃了晃,灯油溅在地图上的“大同府”位置,晕开片深色。“抢?”他声音沙哑,“完颜宗弼在大同府驻了五千精兵,就咱们现在这状态,去多少死多少。”
他想起半年前,自己率“铁鹞子”冲击金军大阵的情景。那时的骑兵还有充足的粮草,战马能吃上豆饼,士兵能喝上烈酒,弯刀劈砍时带着股狠劲。可现在,别说豆饼,连麸皮都掺了沙土,士兵们拉弓的手都在抖,哪里还有半分精锐的模样?
“大宋的信……可信吗?”耶律沙望着信上的“五千石”,眼神里带着点希冀,“若真能夺回大同府,兄弟们就有粮了。”
耶律大石沉默良久,忽然抓起案上的弯刀,刀光劈断了案角的木茬:“信?咱们现在只能信!”他指着地图上的大同府,“完颜宗弼的主力都在上京内斗,大同府的守军是些新招募的杂兵,正好是块软骨头。传令下去,明日一早,‘铁鹞子’随我奇袭大同府,拿不下城,咱们都得饿死在这中京!”
帐外的战马仿佛听懂了命令,忽然齐齐嘶鸣起来,声音里竟有了几分往日的悍勇。耶律沙看着耶律大石眼中燃起的光,转身要去传令,却被耶律大石叫住。
“等等。”耶律大石拿起诸葛亮的回信,指尖划过纸面,“告诉弟兄们,这仗打赢了,不仅有粮,还有大宋的援助。咱们不是为辽朝复兴而战,是为活下去而战!”
他不知道,汴京的赵宸正站在舆图前,看着中京与大同府之间的距离,对贾诩道:“耶律大石会去的。饿狼闻到血腥味,就算知道有陷阱,也会扑上去。”
贾诩点头:“等他和大同府的金兵咬起来,完颜宗弼要么分兵救援,要么眼睁睁看着大同府丢了——无论选哪样,他和完颜昌的内斗都得暂停,这就给了咱们喘息的时间。”
赵宸拿起笔,在舆图上的辽金边界画了个圈:“这缓冲期,咱们得用好。孔明先生的屯田要加快,子龙的禁军要加紧操练,云长在雁门关……也该动动了。”
中京的夜色里,“铁鹞子”骑兵悄悄集结。战马的马蹄裹着破布,士兵们嘴里嚼着干硬的粗粮,眼神却亮得惊人。耶律大石勒住马缰,望着大同府的方向,弯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以为自己是在为生存搏杀,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了赵宸棋盘上的一颗子,与金国那头困兽互相撕咬,为大宋争取着最宝贵的时间。
而汴京的丞相府,诸葛亮将写好的粮单交给户部吏员,羽扇轻摇:“告诉粮官,这三千石粮要掺三成麸皮,装船时走运河,故意绕远路,让耶律大石多等三日——饿极了的狼,才更懂得拼命。”
吏员领命而去,偏厅里的炭火噼啪作响,映着舆图上那片被圈住的土地,像一幅正在缓缓展开的猎图。鹬蚌相争的戏码,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