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正蹲在地上,把最后一块沾了泥的饼干放进铁皮罐。她的左手还在渗血,袖口抹了一道红印。推车歪在路边,油布掀开一角,露出底下散乱的包装纸。
陆峥站在车前,背对着她,一动不动。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盖住了半个摊位。街口风大,吹得他军大衣下摆猎猎响。
林晚抬头看了他一眼,刚想开口,忽然听见巷子口传来脚步声。三个人影从拐角走出来,正是二赖子和那两个混混。他们没走远,一直在巷子里等着。
二赖子走近了,嘴里骂着:“瘸子装什么英雄?有本事你今天别走!”
陆峥没回头,也没说话。他只是把手插进大衣口袋,站得更直了些。
“你瞪啥?”二赖子猛地推了陆峥一把,正好推在胸口,“信不信我让你真成残废?”
陆峥纹丝未动,像块石头。他缓缓抬眼,盯着二赖子,眼神冷得吓人。
围观的人群往后退了几步。卖菜的老头抱着筐子躲到墙根,连大气都不敢出。
“咋地?哑巴了?”二赖子又推了一下,力气更大,“你不是挺横吗?刚才那股劲儿呢?”
陆峥突然出手。
他右手闪电般揪住二赖子的领子,左手拳头直接砸过去。“砰”一声,正中鼻梁。二赖子惨叫一声,整个人向后仰倒,摔进路边水坑里,泥水溅了满脸。
他躺在地上,鼻子哗哗流血,手哆嗦着想去摸脸,却连坐都坐不起来。
剩下两个混混愣住了。一个张着嘴,另一个往后缩了半步,不敢上前。
陆峥松开手,站直身子,扫了那两人一眼:“下一个,报名字。”
声音不大,可谁都听得出那股狠劲。没人敢动。
林晚愣在原地,手里还捏着一块饼干。她看着陆峥的背影,心跳得厉害。刚才那一拳太快了,快得她都没反应过来。
二赖子在地上挣扎着想爬起来,嘴里还在骂:“你……你敢打我?你等着!我要去派出所告你!”
“告啊。”陆峥往前一步,居高临下看着他,“我等你。”
二赖子被吓得一哆嗦,话都说不利索了。他被人扶着勉强站起来,鼻子肿得老高,脸上全是泥和血。他指着陆峥,手指发抖:“你给我记着……这事没完!”
“我没打算让它完。”陆峥冷冷地说,“你再来一次,我不只打你脸。”
两个混混架着二赖子,踉踉跄跄往巷子口跑。走到拐角还不忘回头骂一句,可脚底发虚,差点绊倒。
人群慢慢围上来。
“刚才那一拳真解气!”卖鸡蛋的大嫂拍着手,“这帮地痞欺负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该有人治治他们!”
“是啊,上次西街老李家的摊子就被他们砸了,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旁边一个男人附和。
戴眼镜的年轻人掏出本子记了几笔:“这种事必须上报。个体户现在有政策保护,不能让他们这么无法无天。”
林晚这才回过神。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血已经凝了。她把饼干放进罐子,轻轻合上盖子。
陆峥转过身,低头看她:“还能收拾吗?”
“能。”她点点头,“东西都没坏,就是脏了点。”
陆峥弯腰捡起地上的帆布袋,抖了抖灰,重新铺在推车上。他又把铁皮罐一个个摆好,动作很稳。
林晚看着他低垂的脸。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额头上有道旧疤,是从前当兵留下的。她忽然觉得心里踏实得很。
“谢谢你。”她说。
陆峥顿了一下,没抬头:“以后有事就叫我。”
“我知道你会来。”
他抬眼看她,目光沉沉的。两人对视了一秒,他又转回去检查车轴。
“轮子没事。”他说,“还能推。”
林晚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她走到车后,双手握住把手。太阳快落山了,集市上的人越来越少。远处传来收摊的铃声,叮叮当当的。
陆峥仍站在车前,面朝街道。他的影子被拉得更长了,一直延伸到林晚脚边。
她低头看着那道影子,像一堵墙,把她和推车全都护在里面。
“咱不走。”她说。
“嗯。”陆峥应了一声,“等婆婆来了再说。”
林晚点点头。她没再说话,只是把手放在推车上,指节微微发白。钱匣子还在她怀里,压着粗布包袱角。
风卷起油布一角,露出底下重新码好的铁皮罐。最上面那个贴着“豆奶粉”的纸条还没掉,虽然沾了点泥,字迹还能看清。
街口空了。巷子黑洞洞的,没人再出来。
林晚盯着那个拐角,眼睛一眨不眨。她知道那些人不会回来了。至少今晚不会。
陆峥抬起手,拍了拍大衣袖口的灰。他的手指骨节粗大,掌心有茧,是常年训练留下的痕迹。
他没看她,也没说话,就这么站着。
林晚深吸一口气,把钱匣子抱得更紧了些。
远处又响起一阵铃声,比刚才近了些。一辆平板车吱呀吱呀地推过来,车上堆着白菜和萝卜。
林晚的目光没动,仍旧盯着巷口。
陆峥的影子落在她脚边,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