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手还搭在陆峥的掌心上,碗里的红糖水微微晃着。她刚喝了一小口,暖意从喉咙滑下去,还没来得及说话,村长就站起来了。
他端着粗瓷碗,酒液晃到碗沿,也没洒。
“今天这顿酒,不光是给娃办满月,更是要敬一个人!”村长声音洪亮,“林晚!咱们村第一个自己办厂的女人,生了龙凤胎还把家撑起来,谁敢说她不是最幸福的?”
话音一落,院子里所有人都举起了碗。
“敬林晚!”
“最幸福的女人!”
张婶咧着嘴笑,眼角堆满了褶子。王秀莲挺直腰板坐在主桌前,怀里抱着孙女,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孙子的小屁股。陆梅低头坐着,手指抠着包袱角,肩膀微微抖。
林晚愣住了。
她看着满院子的人,一张张熟悉的脸——有帮她扛过桌的,有送过布片的,有冷眼看过她、也真心夸过她的。他们现在都冲她举碗,喊她“最幸福”。
她没动。
陆峥察觉到她的僵硬,手紧了紧。
她慢慢站起来,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拉着陆峥。脚踩在地上,有点软,但她站稳了。
“谢谢乡亲们。”她声音不大,但人人都听清了,“说我幸福,我认。可要说是因为开了厂、挣了钱……我不这么想。”
她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全场。
“我觉得幸福,是因为我是陆峥的媳妇,是这两个孩子的妈。”
院子里静了一瞬。
接着,不知谁先拍的手,噼里啪啦响成一片。有人喊:“好话说得好!”有人抹眼睛,还有孩子跟着嚷:“林阿姨最幸福!”
张婶端着盘子走到陆梅身边,夹了块糖藕放进她碗里:“吃啊,愣着干啥?”
陆梅抬头,眼眶红着,轻轻点了点头。
林晚坐回陆峥旁边,把女儿交给他。孩子在他怀里扭了扭,睁眼看了他一眼,又闭上。陆峥嘴角动了动,低头哼起不成调的歌。
就在这时,脑子里响起一个声音:
【检测到高浓度幸福感,可解锁“全球市场”权限:跨国供货、海外代理、资本运作系统即将开启,是否启用?】
林晚身体一僵。
眼前闪过画面——高楼林立,车流不息,西装革履的人走进会议室,桌上摆着印着“林氏食品”的合同。电话打到国外,订单一页接一页打印出来。
她看见自己站在机场大厅,拎着皮箱,戴着墨镜,身后跟着助理。
可下一秒,她低头。
女儿的小手正攥着她的衣角,睡得香甜。儿子在陆峥怀里咯咯笑出声,口水滴在军装上。张婶正给王秀莲夹菜,王秀莲笑着骂她“多吃点,别光顾别人”。陆梅悄悄把一块肉放进婆婆碗里,动作笨拙,却认真。
她闭上眼。
“不要。”
【系统提示:选择确认。幸福值已达饱和,空间进入休眠状态。】
再睁眼时,她看向院墙。
那块刻着“1985.9.1”的砖还在,风吹日晒也没让它褪色。三轮车停在角落,车牌“陆1985”清晰可见。摇篮边挂着的百家布拼成的“福”字,在阳光下颜色鲜亮。
她笑了。
时间真的走回来了。
她轻轻起身,没惊动任何人,走到院角的老槐树下。风穿过来,带着酒香和饭菜味。
陆峥跟了过来。
他什么都没问,只是脱下军装,披在她肩上。布料还带着他的体温,厚实,踏实。
她仰头看他。
“你说……这一切值得吗?”
他低头看她,拇指擦过她的眉梢,嗓音低沉:“值。你活着,我活着,娃笑着——都值。”
他弯腰,吻上她额头。
没再说话。
远处,张婶举起搪瓷缸子:“再来一轮!这回敬咱陆家两口子!”
众人应和,碗筷齐响。
王秀莲抱着孙子站起来,大声说:“我孙子孙女金贵着呢!以后上学、工作、成家,我都看着!谁敢欺负,我第一个不答应!”
李秀兰端着空碗走过来说:“林晚,等娃大点,我还能帮你看店。”
赵家嫂子拍桌子:“算我一个!我手快!”
刘婶挤进来:“我也报名!厂里招人可得叫我!”
林晚靠在陆峥肩上,听着这些话,心里像被什么填满了。
陆梅慢慢走过来,站在几步远的地方。
她掏出那个红纸包,展开看了一眼,又小心折好,塞进贴身口袋。
然后她走到摇篮边,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脸。
“姑姑在这儿。”她低声说。
林晚看着她,没说话。
陆峥把手伸进口袋,摸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是他父母留下的那张。背面写着字,歪歪扭扭:“愿我孙儿孙女平安长大,愿我儿子儿媳白头到老。”
他把照片压在摇篮底下。
王秀莲走过来,把一碗米汤递给他:“喂娃。”
他接过勺子,吹了吹,喂进儿子嘴里。
孩子咂咂嘴,咽下去,笑了。
太阳偏西,酒席还没散。
孩子们围着桌子跑,手里攥着瓜子偷吃。老人挤在墙根晒太阳,聊哪家娃娃会走路了。张婶端着盘子来回走,嘴里吆喝:“小心烫啊!”
林晚站在槐树下,看着这一幕。
她听见陆峥在耳边说:“以后每年都办。”
她点头:“嗯。”
“等娃上学,咱在门口修个石凳。”
“好。”
“冬天冷,烧炕早点。”
“你记得就行。”
他握紧她的手。
她的手小,凉,被他整个包住。
远处,村长喝多了,打着酒嗝站起来:“明年……明年我还来喝百日宴!”
众人哄笑。
王秀莲抱着孩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陆梅坐在角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忽然轻声说:“我也想过日子了。”
张婶听见了,走过去坐下:“那你就在家住着。地里的活,我教你。”
林晚望向天空。
天蓝得干净,阳光暖得踏实。
她没动筷子,只是静静靠着陆峥。
他的呼吸落在她发间,稳定,温柔。
这一刻,她知道。
她不是什么女强人,也不是全村骄傲。
她是陆峥的媳妇。
是两个孩子的妈。
就够了。
陆峥低头看她,发现她眼中有光。
他没问。
只是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风穿过院子,吹动百家布上的“福”字。
一块红布角轻轻翻起,露出底下绣的名字: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