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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收容措施像一层无形的湿毡,覆盖在Scp-040的居住区。低频运行的生物抑制力场并非完全阻隔四十的能力,而是制造了一种持续的、令人昏昏欲睡的阻力,仿佛在深水中行动。四十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静,她大部分时间只是蜷缩在角落,抱着Scp-040-1j,眼神空洞地望着那道她自己创造的、如今已成为过去式力量象征的壁垒。连Scp-040-1c演奏的音乐都变得拖沓、不成调,如同电力不足的旧唱片。

伊芙琳的心每天都在绞痛。她严格按照新规执行着“非必要社交”,只是进行日常健康检查和数据记录。但在加密日志里,她详细记下了四十的萎靡、食欲减退,以及抑制力场对她那些共生体伙伴产生的明显压制效果。她将这些数据与之前四十情绪稳定、进行微操练习时的活跃数据进行对比,结论清晰得残酷:恐惧和禁锢正在扼杀她,而非保护她。

转机,以一种最不受欢迎的方式到来了。

那是一个看似平常的下午,站点内部的通用警报再次撕裂宁静。但这一次,并非某个Keter级项目突破收容的尖锐嘶鸣,而是一种更低沉的、代表环境危害 的持续性嗡鸣,伴随着闪烁的黄色警示灯。

“警告。b7区生物实验室,二级密封失效。未知真菌孢子泄漏。空气净化系统过载。启动区域隔离程序。”

广播里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明显加快。

伊芙琳正在四十的收容区外记录数据,闻讯心中一凛。b7区主要研究一些具有特殊性质的真菌,虽非最致命的项目,但“未知”二字在基金会里往往意味着最大的麻烦。

几分钟后,更详细的信息通过加密频道传来。泄漏的真菌样本代号“灰烬之歌”,一种此前处于惰性状态的真菌,在意外接触了用于清洁的高频声波后,其孢子被激活,并表现出惊人的腐蚀性和空气传播速度。它们能分解有机体和大多数合成材料,并释放出一种神经毒素。常规灭火和化学中和剂效果不佳,且可能加剧其扩散。

站点进入紧急状态。b7区及其相邻区域被彻底封锁,人员撤离。但泄漏仍在缓慢而坚定地通过通风管道蔓延,威胁着核心区域。

伊芙琳被要求前往安全区域集合。在前往集合点的路上,她经过四十的收容区外廊。透过加固的观察窗,她看到四十不安地站在房间中央,Scp-040-1a紧贴着她,质地变得如同紧张的刺猬。女孩的异色双眸没有焦点,但她的头微微歪着,像是在倾听站点深处传来的、常人无法感知的混乱频率。

就在这时,伊芙琳的私人通讯器(拥有更高权限,用于紧急情况)响了。是雷尼尔主管,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被压抑的急促。

“阿伯纳西博士,到主控室来。立刻。”

主控室内一片忙碌,巨大的屏幕上显示着b7区的结构图,代表真菌污染范围的红色区域正在缓慢而持续地扩大。工程团队和生物危害小组的负责人正在激烈争论着方案,但每一个提议都被迅速模拟并证明无效或风险过高。

“我们无法遏制它!除非启动该区域的整体热熔毁灭程序,但那会波及三个相邻的重要收容单元,包括那个价值连城的时空异常体!”一名工程师几乎是在呐喊。

雷尼尔站在中央,脸色铁青。他看到伊芙琳,立刻招手让她过去。

“博士,”他开门见山,省略了所有客套,“Scp-040。它的能力……能否作用于微生物,或者这种真菌?”

伊芙琳的心脏猛地一跳。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档案记录显示,她不能直接改造微生物,对植物也极其困难。真菌……介于两者之间。理论上,可能性极低。而且,抑制力场……”

“抑制力场可以暂时关闭。”雷尼尔打断她,眼神锐利,“这不是常规实验,阿伯纳西博士。这是一次站点级危机。我们需要评估所有可能的解决方案,无论多么非常规。”

伊芙琳明白了。这不是信任,这是绝望下的工具化。但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让四十证明自己价值,打破Euclid级枷锁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需要接近污染边缘,”伊芙琳迅速思考着,“让四十能‘感知’到目标。隔着太远的距离和太多屏障,她无法起作用。而且,这存在巨大风险,我们不知道她的能力会对这种高度侵略性的真菌产生何种反应,可能会适得其反。”

“风险我们已经评估过了。”雷尼尔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比启动热熔毁灭程序要小。准备一下,你们将有五分钟时间。就在b7区隔离门外。”

行动迅速展开。伊芙琳穿上最高级别的防护服,回到四十的收容区。当抑制力场被远程关闭的瞬间,四十仿佛从一场昏睡中惊醒,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绿色的右眼重新焕发出光彩。Scp-040-1a也松弛下来,恢复了柔顺的质地。

“四十,听着,”伊芙琳蹲在她面前,语气严肃而快速,“站点里有一种……‘坏掉的东西’在蔓延,像一种灰色的尘埃,它会伤害这里的一切。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你能……‘感受’到它吗?用一种很轻、很轻的方式,去‘告诉’它,让它停下来,变得无害?”

四十看着她,又仿佛透过她,感知着远处那令空气都为之凝滞的污染源。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厌恶和畏惧。

“它……很难听。”四十小声说,描述着她那独特的感知,“像很多很多小针在刮玻璃。”

“你能让它们停下来吗?”伊芙琳紧紧盯着她。

四十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我……可以试试。让它们……变得安静。”

在严密护送下,她们来到了b7区厚重的隔离门外。门上的观察窗已经被蔓延的、如同活物般蠕动增生的灰色菌丝覆盖了一半。空气中即使隔着防护服和密封门,也能隐约闻到一股甜腻中带着腐坏的气味。

“就在这里,四十。”伊芙琳紧紧握着女孩的手,尽管隔着手套,她希望能传递一些力量,“就像你让泥土变硬,就像你让那个叔叔的伤口愈合一样。非常轻,非常小心地,去‘告诉’它们。”

四十面对着那扇被污染的门,闭上了眼睛。她不需要看到,她能“听到”那刺耳的、代表死亡与分解的生命频率。

监测仪器上的读数瞬间飙升!但这一次,波形并非构筑壁垒时的狂野,也非治愈伤者时的柔和,而是一种……充满权威性的、如同帝王下达敕令般的稳定脉冲。没有光芒,没有巨响,只有一种无形的、基于生命本质层面的律令,穿透了厚重的隔离门,覆盖了那片肆虐的菌群。

门另一侧的监控摄像头传回了模糊但足以辨认的图像。

那些疯狂蔓延的灰色菌丝,其活跃的、几乎可见的蠕动,开始减缓。它们鲜艳的、代表毒性的灰败颜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转变为一种沉静的、近乎泥土的褐色。它们不再增生,不再释放孢子,而是像被抽走了所有恶意,软塌塌地伏在墙壁和仪器上,最终凝固成一种类似乎干燥苔藓的、无害的共生覆盖层。

空气中监测到的毒素含量指数级下降,直至归零。

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

四十放下手,身体微微晃了晃,脸色苍白,但比上次构筑壁垒时要好一些。她似乎开始学会如何更高效地分配那巨大的精神消耗。

“它们……安静了。”她虚弱地对伊芙琳说。

主控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着屏幕上那被“净化”的区域,以及实时环境数据。危机,解除了。

雷尼尔主管缓缓放下通讯器,他看向观察窗内,被伊芙琳扶着的、那个瘦小的粉发女孩。他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刻板表情,第一次出现了一道细微的、难以察觉的裂痕。那不是完全的信任,更非喜爱,而是一种……基于事实的、被迫的重新评估。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对身边的助手低声吩咐:“通知工程部,危机解除。准备进行善后和样本分析。对Scp-040……进行全面的生理检查。本次事件的所有数据,列为5级机密。”

伊芙琳扶着四十,慢慢往回走。她没有去看雷尼尔,也没有去听那些后续指令。她只是低头,在四十耳边轻声说,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和骄傲:

“你做到了,四十。你救了很多人。”

四十靠在她身上,疲惫地点了点头,绿色眼睛里闪烁的不再是恐惧或困惑,而是一种初生的、意识到自身力量可以用于守护的微弱光芒。

回到收容区,抑制力场被重新激活,但那无形的压力似乎不再那么令人窒息。伊芙琳知道,枷锁仍在,但今天,进化之子用她无声的行动,在那冰冷的钢铁壁垒上,撬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光,已然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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