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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清末民初,我因家道中落被迫成为纹身师学徒,意外继承了师父那套神秘的血色纹针。这套相传七代的纹针以人血为媒,能纹出具有诡异力量的图案——福祸相依,每个血纹身皆需以相应代价换取所求。我为苦命女子纹下避祸纹身后,引来一连串离奇事件:师父暴毙、女子失踪、神秘追杀。为查明真相,我踏上寻找纹针源头的征程,却发现自己早已陷入一个横跨百年的诅咒之中,而唯一的线索,竟藏在我自己不知不觉被纹上的血纹身之中……

正文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那天晚上走了城南那条黑巷子。

若是我直接回家,而不是想抄近道穿过那片乱坟岗似的旧城区,就不会撞见那档子邪门事儿,也不会接过那套要命的针,我往后的人生,或许就能像普通人那样,讨个媳妇儿,生个娃,庸碌却平安地活到老,最后躺进一副薄棺材里,让黄土埋了拉倒。

可命这玩意儿,从不跟你商量。它瞅准了机会,就会从暗处扑出来,像条淬了毒的蜈蚣,一口咬住你的脖子,把它那点邪性的汁液,硬生生注入你的血脉里,叫你生死不由己。

那是光绪爷退位后第三年的一个秋夜,风里已经带着刮骨的凉意。城里乱,兵痞、流氓比野狗还多,太阳一落山,正经人家就闩紧了门户。我刚在码头上卸完最后一船货,累得浑身骨架要散,工头却只塞给我几个铜子儿,连碗稀粥都买不饱。家里老娘病着,咳起来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掏出来,等着我抓药回去。

我心里堵得慌,又不敢跟工头争辩,只能咬着牙,把那几个铜子儿攥得死紧,指甲掐进掌心肉里。就是这股子没处发泄的邪火,让我赌气拐进了那条我平日绝不敢走的黑巷子,心想还能有比穷更可怕的事吗?

巷子深得不见底,两旁是高耸的风火墙,把月光割裂成惨白的一条细带,勉强照亮脚前一点坑洼不平的青石板路。污水沿着墙根汩汩地流,散发出腐臭的气味。静,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脏咚咚撞着肋骨的声音,还有风吹过墙头枯草的簌簌响。

走到一半,我猛地顿住了脚。

前头似乎有个人影,佝偻着,靠在墙根下,发出极其微弱的呻吟。

我头皮一麻,第一个念头是绕开。这世道,倒路边的人,救不起。可那呻吟声像根细细的针,直往我耳朵里钻,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痛苦。我鬼使神差地,又往前挪了几步。

借着那一点惨淡的月光,我看清了。那是个干瘦的老头,穿着一身脏得看不出本色的短褂,头发灰白,杂乱地纠在一起。他蜷缩在那里,一只手死死捂着胸口,另一只手则抓着一个长长的、深色的布卷。他的呼吸又急又浅,脸上没有一点人色,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直勾勾地盯住了我。

那眼神里没有哀求,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和一种让人脊背发凉的审视,好像要在断气前最后一刻,从我脸上找出什么答案来。

我蹲下身:“老先生,您……您这是咋了?”

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猛地伸出手,那枯瘦如鸡爪的手冰凉刺骨,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他把那深色布卷硬往我怀里塞。

“拿……拿着!”他声音嘶哑,气若游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这……这是啥?我送您去医馆吧?”我慌了,想挣脱,那布卷触手冰凉,还隐隐有一股极淡的、铁锈似的腥气。

“来……来不及了……”他眼睛瞪得更大,瞳孔深处仿佛有幽火在烧,“七代……传了七代……不能断在我这儿……找个‘干净’人……你……你合适……”

“啥七代?啥干净人?老先生您说清楚!”我完全懵了。

“血……以血为媒……福祸自招……代价……切记代价……”他的话语开始混乱破碎,攥着我的手却越来越紧,指甲几乎要抠进我的肉里,“他们……他们会来找……小心……小心红……”

“红什么?”我急忙俯下身去听。

可他最后那个字没能说出口。一阵剧烈的抽搐掠过他全身,他喉咙里那口气猛地断了,抓住我的手骤然松开,无力地垂落。那双燃烧着诡异光芒的眼睛失去了神采,就那么空洞地瞪着漆黑的夜空。

死了。

他就这么死在我面前。

我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的石板上,浑身冷汗涔涔,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夜风吹过,我猛地一哆嗦,连滚爬爬地想逃离这个地方。

可刚站起来,我的脚却像被钉住了。

那深色的布卷,还躺在我怀里。

鬼使神差地,我颤抖着手,揭开了布卷的一角。里面裹着的,是一排长短不一的针,样式古拙奇特,针身呈现出一种暗沉沉的黑红色,仿佛被鲜血浸泡了千万次,又在岁月里凝成了铁锈。那针尖在微弱的月光下,竟似乎自己会发光,泛着一点妖异的冷芒。

血……以血为媒……

老头临死前那破碎的话语在我耳边嗡嗡作响。

还有,我跑了,这老先生的尸首怎么办?报官?我这浑身是嘴也说不清!那几个铜子儿还在我手里攥着,老娘的药……

一种混合着恐惧、贪婪和走投无路的疯狂情绪,在那瞬间攫住了我。我环顾四周,死寂无人。我一咬牙,把那个冰冷的布卷猛地塞进怀里,紧贴着胸膛,然后头也不发地冲出了黑巷子。我不敢回头,总觉得背后那双死寂的眼睛还在盯着我,盯着我怀里的东西。

那一夜,我噩梦连连。一会儿是老头瞪着眼的尸首,一会儿是那暗红色的针活了过来,像蜈蚣一样在我皮肤下游走,一会儿又听到无数人在凄厉地哭喊尖叫。

天亮时,我浑身湿透地从噩梦中惊醒,第一件事就是摸向胸口。那布卷还在,冰凉坚硬地硌着我。

我躲在自己那间四处漏风的破屋里,终于仔仔细细地打量起这个惹祸的根苗。布卷是厚实的油布,边缘已经磨损得起了毛边。展开后,里面整整齐齐插着十二根针,从细如牛毛到粗如麦秆,无一例外都是那种令人不安的暗红色。针杆上似乎刻着极细微的纹路,凑近了看,像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符文。除了针,旁边还有几个小瓷瓶,里面装着些暗色的粉末,闻之无味。

布卷的内衬上,用墨写着几行小字,笔迹苍劲却略显凌乱:

“血针七代,非师不传。”

“以血为媒,通幽达显。”

“所求必应,代价相随。”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最后还有一行小字,像是后来添上的,墨色更深:“慎之!慎之!非大仁大义,即大奸大恶!”

我看着这些字句,手心全是汗。这似乎是一套纹身的工具,可哪有纹身用这么邪门的针?还要以血为媒?代价又是什么?

我不敢深想,把它重新卷好,塞在床铺最底下,企图忘记它的存在。我照常去码头扛活,可精神恍惚,力气也仿佛不如从前。工头骂我,我也只是讷讷地应着。

直到三天后,我在码头上听见两个老扛夫嘀嘀咕咕,说城南黑巷子里发现一具老乞丐的尸首,官府查了查,说是突发急病死的,没人认领,直接拖去乱葬岗埋了。

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随即又涌起一股更深的寒意。死了,像条野狗一样埋了。那他塞给我的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又过了几天,老娘的病越发重了,咳出的痰里带了血丝。我请来的郎中都摇头,说这病拖得太久,底子又亏空了,除非用上好的老山参吊着,再慢慢温补,否则……否则怕是熬不过这个冬。

可上好老山参?那得多少银元?把我卖了也凑不出零头。

我跪在娘床前,看着她蜡黄的脸和因为剧烈咳嗽而痛苦蜷缩的身体,心里像有把钝刀子在割。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寸寸淹没了我。

深夜,我娘好不容易咳累了睡去。我回到自己冰冷的屋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铺底下。

……所求必应……

那鬼魅般的四个字,在我脑子里疯狂地盘旋。

代价?什么代价能比我娘的命更重要?

我像被鬼牵着,一步步走过去,从床底下拖出那个油布卷。打开它,那十二根暗红色的针在油灯下泛着幽冷的光。

我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轻轻触摸那最细的一根针。

就在触碰到的刹那——

嗡!

我脑子里猛地一响,像是有人在我耳边敲响了一口铜钟。无数混乱破碎的画面、声音、嘶吼、哭泣、狂笑……汹涌地冲进我的脑海!我仿佛看到无数张扭曲的人脸,有的狂喜,有的绝望,有的痛苦哀嚎,有的狰狞冷笑……冰寒刺骨的感觉顺着我的指尖蔓延而上,几乎冻僵我的血液。

我怪叫一声,猛地缩回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邪门!这东西太邪门了!

可是……我娘咳血的脸又浮现在眼前。

我盯着那套针,眼睛渐渐红了。一股混着绝望、疯狂和一丝渺茫希望的狠劲从我心底冒了出来。

我找来一个破碗,又找出一把小刀。一咬牙,在自己左手手腕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涌了出来,滴落在碗底。

殷红,温热,带着生命的腥气。

我看着那血,深吸一口气,再次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捏起那根最细的血针的尾端——避开针尖。这一次,那冰冷的触感和混乱的幻象再次袭来,但我死死咬着牙,忍住了。

我把针尖探入碗中,浸透我的鲜血。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暗红色的针身,在吸入我的血液后,表面上那些细微的符文似乎微微亮了一下,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拥有了生命般的悸动,顺着针杆传递到我的指尖。

与此同时,一段从未学过的、复杂无比的图案和一套对应的、诡异精妙的运针手法,如同早就烙印在那里一般,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那是一个关于“祛病”、“强身”的纹样,繁复、古老,蕴含着某种我无法理解的力量。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我喃喃念着这句话,眼神变得空洞而决绝。

我走到娘床前,她已经昏睡过去,呼吸微弱。我轻轻掀开她破旧的被子,露出她枯瘦的、因为病痛而微微佝偻的脊背。

油灯如豆,照亮一小片皮肤。

我捏着那根吸饱了我鲜血的血针,手稳得吓人。脑海里那套诡异的技法驱使着我,落下第一针。

针尖刺破干枯皮肤的瞬间,我娘即使在昏睡中也痛苦地抽搐了一下。而我,则清晰地感觉到,针尖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它通过这枚邪异的针,贪婪地汲取着我的血液,我的精力,甚至……一些别的东西。

我无法停止。一针,又一针。按照脑海中那诡秘的图案,将我混合着生命和未知代价的血液,一点点纹进我娘的血肉里。

整个过程里,我浑身冰冷,感觉自己不像个活人,倒像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而我娘的脊背上,一个由极其细微的暗红色点构成的、复杂而古老的图案逐渐显现。那颜色,比普通的朱砂色更深,更暗,近乎黑红,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妖异。

最后一针落下。

我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浑身力气仿佛被抽空了,心脏跳得又急又乱,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弱感包裹了我。这就是代价之一吗?

我强撑着看去。

那暗红色的纹身在我娘苍老的皮肤上,像是活物一般,微微起伏了一下,然后那妖异的光泽渐渐内敛,变得像是只是一个普通的、略显陈旧的红色纹身。

天快亮时,我娘醒了。

她竟然自己坐了起来,脸上第一次有了点血色。她困惑地活动了一下肩膀,喃喃自语:“怪了……身上……好像松快多了……也不那么咳了……”

她看到我苍白如鬼的脸和手腕上已经凝结的伤口,吓了一跳:“儿啊,你咋了?你这手是咋弄的?”

我看着娘似乎真的好起来的状态,那股支撑着我的疯狂劲头一下子泄了。巨大的疲惫和后怕如同山一样压下来。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事,娘,不小心划了一下。您觉得好些了就行,好些了就行……”

我娘确实一天天好了起来。咳嗽止住了,能下地走路了,甚至饭量也见长。邻居们都说是奇迹,是老太太心善,菩萨保佑。

只有我知道,哪有什么菩萨保佑。

那是用别的东西换来的。

我娘背上的那个血纹身,颜色似乎比刚纹时又深了一点,像一道沉默的契约,烙在那里,也烙在我的良心上。

而我,从那天起,就觉得自己身上像是少了点什么具体说不上来,但时常会感到一种莫名的空虚和心悸,夜里睡觉也越来越不安稳。

但我顾不上了。娘的病好了,这比什么都强。我把那套邪门的血针重新包好,深深埋在了屋后的墙角下,发誓再也不碰它。我只想回到过去那种虽然穷苦但安稳的日子。

我太天真了。

大概过了半个月,一天深夜,我正睡着,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不,那不是在敲门,简直是在砸门,伴随着一个压低的、焦急的女声:“先生!先生开门!求您开开门!救救命吧!”

我心头一紧,有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我披衣下床,蹑手蹑脚走到门后,压低声音问:“谁?”

“先生……求您……救救我……”门外的女声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的恐惧,“有人要杀我……我没办法了……只有……只有您能救我……”

我透过门缝往外看。门外站着一个年轻女子,衣衫凌乱,发髻散落,脸上沾着泪痕和污渍,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惊惶,正死死地盯着我的门板。

我确信我从没见过这个女人。

她怎么找到我这里来的?她又怎么知道……我能“救”她?

“你找错人了!”我紧张地说,“我就是个穷苦力,我救不了你!你快走吧!”那女人扑通一声跪在了门外,声音哀切绝望,却不敢放大声,仿佛怕惊动什么:“不会错……他们说的……黑巷子……老神仙死了……东西……东西一定在您这儿……求您了!给我纹一个!纹一个能让我躲过他们的!什么代价我都付!我愿付!求您了!”

她的话像一道道霹雳,炸得我头皮发麻!

她都知道!她竟然都知道那条黑巷子!那个死去的老人!还有那套针!

“他们”是谁?谁要杀她?又是谁告诉她来找我?

我浑身冰凉,手按在门闩上,抖得厉害。

门外,那女人的哀求变成了绝望的呜咽,而更远处,似乎传来了隐约的、杂乱的脚步声和凶狠的犬吠声,正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女人的声音瞬间充满了极致恐惧:“他们来了!他们来了!先生!开门啊!求求您!开门!”

犬吠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站在门后,心跳如鼓,冷汗顺着脊梁沟往下流。

开,还是不开?

这扇破门背后,是我刚刚勉强恢复平静的生活。而门外,是一个苦苦哀求的陌生女子,以及她带来的、深不可测的灾祸。

还有那套埋在后院,邪门至极的……血针。

本章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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