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大抵是燕京最后一场春雨了吧,满地潮湿。
微风吹拂在照月的脸上,冰冰凉凉。
纤细雪白的脖子上系着一朵山茶花的飘带,她穿着白色风衣步伐端庄的走了出来。
纤细下去一些的身子,在红尘滚滚的风里坚若磐石。
保镖撑着一把伞,接过她的礼盒,开了车门,照月弯腰坐了进去,打了个招呼:“主席。”
薄震霆坐在后排座点了一下头,介绍道:“副驾驶这位是我战友老秦,刚好也要去见容九。一会儿有什么不明白的,你问他。”
“好。”照月知道,薄家不能出面,但也给她找了个人带她一下。
还是那座纸醉金迷又神秘万千的庄园。
在灰尘浓云的天色里,法式宫廷建筑配着晶蓝玻璃窗,巨物壮阔华丽又显阴森冰冷。
照月跟着老秦走了进去,提着佛头盒子,跟在老秦后边,安静沉稳,眸光收敛。
大美人朝她笑,照月也跟她含蓄笑笑。
容九靠在珠帘后的紫檀木摇椅上,珠帘微微晃动,他身影模糊。
手里拿着一只雪茄吸了一口,珠帘之外的人只能看见侧影,以及缥缈朝上的烟雾。
老秦勾着腰,客客气气的说:“九爷,佳士得拍卖行前几天的敦煌佛头,您给掌掌眼?”
他眼神扫了过来,照月连忙提着礼盒沉沉放在紫檀木的桌上,将盒子从顶头取开。
一颗完整的唐代铜造玛瑙释迦牟尼佛头展露于眼前,千年前的打磨之细腻,佛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慈和安然。
老秦笑着说:“这东西到现在还留有这般品相的确难得。九爷,您仔细瞧瞧?”
容九爷拿在指尖的雪茄又吸了一口,头都不曾偏过来一下:“说事儿。”
照月朝前走了两步:“九爷,是我,之前跟着薄总来过庄园的照月。”
容九爷这才缓缓将头偏过来,笑了一声:“之前你跟阿曜来,你是贵客。今儿是你自己来,你是什么?”
那双深不可测的鹰眼,锐似箭尖,似在人的眼膜前三厘米悬停着。
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笼罩而来,照月呼吸微微变乱,强行保持平静说:“来给容九爷送一份大礼。”
容九爷下巴朝前点了点:“就这?我家里一堆。”
“这能算大礼吗,我若说是,岂不太不尊重九爷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嗓音温和:“九爷的这份大礼,在马六甲悍着了,您不开口,礼物怎么能飞到您的手上?”
容九起身将雪茄扔烟灰缸里,拨开珠帘,穿着一双黑色布鞋走来:“跟我这儿掺和薄曜的事,今儿个是想横着出去?”
容九依旧笑嘻嘻的看着她,只是这个笑极其渗人,照月衣襟里的冷汗直冒。
“人人都怕死,人人也都会死。艰难险阻,天使让路,魔鬼改道,只有傻子会直愣愣的闯过去。”
照月抬起双眸看着面前这个顶层人士,呼吸渐渐平静下来:
“佛说,万念不可乱其心,金刚不可夺其志。九爷,我来这儿不是找死的,是来明志的。”
容九爷笑着,鹰眼里的神色深不可测:“这么有志气,真好。雪意,去把我的枪拿来。”
老秦深知九爷脾气捉摸不定,说其他的可能还好,但薄曜这件事,薄家都没人来说,她居然敢来。
估计今晚这命得放这儿了。
他上前一步,广阔额头上水渍淋漓:“九爷,这就是个黄毛丫头,您别跟她一般见识。这样吧,佛头我们留这儿,我让她赶紧走。”
老秦连忙回过头:“你先走。”
照月的心也没了底,她的确是做了很多准备,身上的u盘还没掏出来,没想到容九爷脾气难测到这种程度。
这时候,林雪意已经将手枪拿了上来,容九爷没接,下巴朝照月扬了下。
林雪意走来将手枪放在照月手上,照月试图在林雪意脸上找一点神色来剖析,发现她神色寻常,跟递来一杯茶没有区别。
容九爷重新坐回摇摇椅摇着:
“你往自己左右大腿上各开一枪,让我看看你的志气。如果你没有志气,门在你后头。”
老秦站到照月身侧,小声道:“走吧,走!”
照月看着手里的枪,手腕都软了。
这跟黑社会有什么区别,哦她忘了,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所谓的黑社会,只是权力大小的问题。
她看着老秦紧蹙的眉眼,与一直朝外推的手背,把黑色手枪缓缓放到了桌上,朝着门外走去。
容九爷又拿起那根雪茄,笑着吸了一口。
照月忽的转身走回来,从桌上拿起了手枪,抬眼看了过来:“容九爷,看完我的志气后,您可让我把话说完?”
容九爷见她又走回来,“呵”的一声轻笑:“行,让你说。”
照月把手枪拿了起来,松开保险,枪口对准自己大腿。
老秦急声道:“别呀九爷,她就是个小丫头片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今日是她感情用事,为了薄曜的事情莽撞了,我这就让她走!”
照月姿容生得清婉白皙,没有锋利的棱角,没有或高亢或低沉的嗓音,手指却死扣扳机不松:
“我不是什么都不懂,也不是什么都不会,我来这儿的确是有所准备。但容九爷想看我的志气,志气展现完了才有后面的可能。”
她额角上的青筋在冷汗流过的眼尾后绷炸起,两眼一闭,食指弯曲,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