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阴,城外。
一支打着北地郡军旗号的军队,正在此地进行一场声势浩大的演习。
指挥官,正是王离。
他奉了嬴政的密令,剿灭彭越后,马不停蹄地就赶到了这里。
演习的阵仗搞得很大,方圆十里,都能听到震天的喊杀声。
无数的百姓,都聚在远处,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人群中,一个面带菜色的年轻人,看得格外认真。
他就是韩信。
此刻的他,穷困潦倒,食不果腹,整日靠在别人家蹭饭为生。
前几天,他还因为受不了几个市井无赖的挑衅,从对方的胯下钻了过去,成了整个淮阴城的笑柄。
所有人都看不起他,都觉得他是个胆小鬼,是个废物。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胸中,藏着百万甲兵。
他看不起那些凡夫俗子的嘲笑,他只是在等,等一个能让他一飞冲天的机会。
今天,他看着远处那支军容严整的秦军,看着那飘扬的战旗,他心中的火焰,又一次被点燃了。
多好的兵啊!
如果能由我来指挥……
他正看得出神,演习场上,突然发生了变化。
王离将他麾下的一支千人队,逼到了一条河边,让他们背水列阵。
然后,他亲率三千精锐,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背水列阵?此乃兵家大忌啊!”旁边一个看热闹的老头,摇头晃脑地说道。
“是啊,前无进路,后有追兵,这不等着被全歼吗?”
“这领兵的将军,怕不是个傻子吧。”
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
韩信的眉头,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看出了不对劲。
那支背水列阵的军队,虽然处于绝对的劣势,但他们的阵型,却丝毫未乱,士气也依旧高昂。
他们就像一块礁石,死死地顶住了数倍于己的敌人的冲击。
而进攻方,虽然人多势众,但章法,似乎有些乱。
“不对……这不是在送死。”
韩信喃喃自语,“这是在……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支被围的军队,他们的任务,不是击溃敌人,而是拖住敌人!他们的主帅,一定在别的地方,还有后手!”
他的声音不大,但旁边的一个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那人穿着一身普通的布衣,看起来像个走南闯北的客商。
他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韩信。
“哦?小兄弟,此话怎讲?愿闻其详。”
韩信正看得入神,被人打断,有些不悦。
但他看到对方眼神里的探寻,还是忍不住,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看,进攻方虽然势大,但他们的帅旗,却一直在后方,并未前移。说明主将并不急于求成。”
“再看那河,水流并不湍急。这说明,被围的军队,并非没有退路。”
“最关键的是,你看那边的山林!”
韩信指向远处的一片树林。
“那里,毫无动静。但你仔细看,林中的飞鸟,一只都没有惊起。这说明什么?说明里面,一定藏着一支伏兵!”
“主帅的真正目的,是以这支背水之师为诱饵,将敌军主力牢牢吸引在这里。然后,等敌军人困马乏,阵型松动之时,林中的伏兵,再突然杀出,与河边的军队,里应外合,一举将敌军包围歼灭!”
韩信越说越兴奋,仿佛他自己,就是这场战役的指挥官。
那客商听得是目瞪口呆,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妙!妙啊!小兄弟,你……你真是个将才!”
他激动地抓住韩信的胳膊,“敢问小兄弟高姓大名?”
“在下韩信。”
就在这时,演习场上,战局果然如韩信所料。
那片寂静的山林里,突然冲出了无数的秦军!
他们像猛虎下山一样,狠狠地撞进了进攻方的侧翼!
河边的军队,也同时发起了反攻。
两面夹击之下,那三千精锐,瞬间崩溃。
演习,结束了。
周围的百姓,爆发出震天的喝彩声。
他们只看到了精彩的逆转,却不知道这背后,蕴含着多么高深的兵法谋略。
王离骑在马上,缓缓来到百姓前。
他看着那个叫韩信的年轻人,心中也是暗暗称奇。
陛下果然神机妙算!
这淮阴城里,竟然真的藏着这么一个不世出的军事奇才!
刚才那客商,自然也是他安排的人。
“你,叫韩信?”王离居高临下地问道。
韩信看着马上的将军,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
“草民韩信,见过将军。”
“刚才的战局,是你分析出来的?”
“是。”
“好!”王离翻身下马,走到他面前,“你很有天赋。”
“我大秦,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他从怀里,掏出一份盖着蒙恬大印的征兵文书。
“我乃北地郡守,大将军蒙恬麾下裨将王离。奉大将军之命,在各地选拔有潜力的军事人才。”
“韩信,你可愿随我,前往北地大营,入我军中效力?”
韩信看着那份文书,听着王离的话,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等了这么多年的机会,就这么……从天而降了?
他不是去当一个普通的大头兵,而是被将军亲自看中,直接进入大将军的北地大营!
这是何等的荣耀!
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我愿意!”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知遇之恩!”
他感觉,自己这二十多年来所受的所有屈辱和白眼,在这一刻,都值了!
“起来吧。”
王离扶起了他,“是金子,总会发光的。陛下说了,英雄不问出处。”
他带着韩信,走向军营。
韩信跟在他身后,感觉自己的脚步,都有些发飘。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还在嘲笑他走了狗屎运的乡亲们,嘴角露出了一丝自信的微笑。
你们等着吧。
今日,我韩信受胯下之辱。
他日,我必将封侯拜将,名扬天下!
……
户牖乡,陈平的家中。
最近,陈平很烦恼。
起因,是乡里的一桩土地纠纷。
张三和李四两家,为了巴掌大的一块地,争得是头破血流,闹到了官府。
可那块地的地契,早就遗失了,谁也说不清到底是谁的。
官府判了几次,都判不明白,只能和稀泥。
两家都不服,天天在乡里对骂,甚至还动起了手,搅得乡里是鸡犬不宁。
陈平身为当地的乡绅,也被搅得头大。
这天,他正坐在家里发愁,一个自称是过路商人的胖子,找上了门。
那胖子一进门,就大倒苦水,说自己一批货,被这张三李四两家打架给堵在路上了,损失惨重。
他拿出一袋金子,放在陈平面前。
“陈先生,我听说您是咱们这儿最有智慧的人。您要是能帮我把这事儿平了,让我的商队过去,这点心意,您务必收下。”
陈平看着那袋金子,眼睛亮了。
他家境并不富裕,平日里就靠着给乡里人出出主意,赚点小钱。
这么大一笔钱,他还是第一次见。
“这个……这个案子,官府都断不了,我一个白身,又能有什么办法?”陈平假装为难地说道。
“哎,先生您就别谦虚了。”胖商人说道,“只要您能想出办法,钱不是问题。”
陈平沉吟了片刻。
他知道,这张三李四,争的已经不是地了,争的是一口气。
想用正常的办法解决,根本不可能,得用奇招。
他的眼珠子转了转,一个主意,浮上心头。
他凑到胖商人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
胖商人听完,目瞪口呆,随即,对着陈平,竖起了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先生真乃神人也!”
当天晚上,张三和李四两家,都遭了贼。
奇怪的是,贼不偷钱,不偷粮,只偷走了他们供在祠堂里的祖宗牌位。
第二天一早,两家人都炸了锅。
这可是天大的事!
就在他们急得团团转的时候,乡里的公告栏上,贴出了一张告示。
告示上说,昨天晚上,土地公托梦,说张三李四两家,为了一点小事,天天吵闹,搅得四邻不安,有违祖宗的教诲。
所以,土地公公把他们的祖宗牌位,都请到了土地庙里。
并且留下话,说那块争议的地,就捐给土地庙当香火地了。
如果两家同意,就去土地庙把牌位请回来;如果不同意,那他们的祖宗,就永远别想回家了。
这告示一出,全乡都轰动了。
张三和李四,更是傻了眼。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他们二话不说,跑到土地庙,烧香磕头,表示愿意把地捐出来。
然后,恭恭敬敬地把自家的祖宗牌位,请了回去。
一场持续了数月的纠纷,就这么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解决了。
乡里的百姓,都对这“土地公显灵”啧啧称奇。
只有陈平,拿着胖商人给的第二袋金子,笑得合不拢嘴。
而就在陈平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的时候,第二天,一队官差,突然来到了他家。
为首的,正是县尉。
陈平心中一惊,以为是事情败露了。
没想到,那县尉一见他,就满脸堆笑。
“哎呀,陈平啊!可算找到您了!”
“县尉大人,您这是……”
“陈先生,您为乡里平息纠纷,智计无双,我等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县尉一脸崇拜地说道,“我已将您的事迹,上报给了郡守大人。郡守大人听了,对您是大加赞赏啊!”
“这不,郡守大人特地命我来,请您去郡里,做他的幕僚!专门为他出谋划策!”
陈平愣住了。
就因为这点小事?自己就被郡守看中了?
他看着县尉那张真诚的脸,心中虽然还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按捺不住的激动。
他陈平,一生所学,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得到当权者的赏识吗?
现在,机会来了!
“承蒙大人错爱,陈平,万死不辞!”
他对着县尉,深深一拜。
未来的汉朝毒士,就这么莫名其妙、稀里糊涂地进入了大秦官府的视线。
至于最后一个英布,就更简单了。
他之前是骊山的刑徒,因为嬴政的大赦,才得以还乡。
但回到家乡,他一个脸上刺着字的前科犯,根本找不到活路,只能靠着一身蛮力,混迹在乡里,成了个让人头疼的无赖。
影密卫的人找到他后,都没费什么口舌。
直接告诉他,朝廷正在招募勇士,组建一支新的军队,专门去边疆,打匈奴。
待遇优厚,还能立功封赏,洗去脸上的刺字。
英布一听,眼睛都红了。
他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胆量和力气。
最渴望的,就是摆脱这屈辱的身份。
他想都没想,当场就答应了。
就这样,浩浩荡荡的汉初英雄抓捕计划,在嬴政的亲自部署,章邯等人的完美执行下,进行得是滴水不漏。
一张覆盖了整个帝国的大网,悄然收口。
所有在未来,本该属于大汉的璀璨将星,在他们还未发光发亮之前,就都被更强大的力量裹挟着,朝着同一个目的地——咸阳,汇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