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峰脚下，空气像是凝固了。
关一龙和杨傲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嘴巴张合了几下，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那是一种活见鬼的表情，混合着极致的惊恐与茫然。
死了？尸骨都凉透了？
可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是谁？
那张面孔，分明就是秦渊，但那份气息，那双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眸，却让他们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那不是凝气境初期该有的眼神，那是一种俯瞰蝼蚁的漠然。
“秦……秦师兄……”李天石揉了揉眼睛，声音都有些发颤。
他惊喜交加，悬了两个月的心终于落了地，但紧接着，一股更深的震撼涌上心头。
他感觉不到秦渊具体的修为，只觉得对方站在那里，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深邃，沉静，却又蕴藏着随时可以吞噬一切的力量。
“刚才，是谁说我尸骨凉透了？”秦渊没有理会李天石，目光从杨傲的脸上，缓缓移到关一龙的脸上。
杨傲的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牙齿上下磕碰，发出“咯咯”的声响。
“我……我……秦师兄，我……我胡说八道的！”
“跪下。”
秦渊的声音很轻，没有一丝火气，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然而，这两个字落入关一龙和杨傲的耳中，却不亚于九天惊雷。
一股无形的，却重如山岳的压力凭空而降，狠狠地压在他们的双肩和膝盖上。
“你……”关一龙脸色涨成了猪肝色，他拼命催动体内真气，想要抵抗，想要怒骂。
他可是内门弟子，怎么能当众下跪！
可是，他的真气在那股压力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就被冲散。
“扑通！”
“扑通！”
两声闷响，关一龙和杨傲的双腿一软，膝盖重重地砸在坚硬的青石板路上，溅起一小片尘土。
两人直挺挺地跪在了秦渊面前，屈辱和恐惧让他们的脸庞扭曲在一起。
周围原本还在看热闹的外门弟子，此刻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只凭一句话，就让两名内门弟子跪地！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李师兄，别来无恙。”秦渊这才转头看向李天石，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李天石张了张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秦师兄，你……你回来了就好！你这实力……”
“略有精进罢了。”秦渊说得风轻云淡。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几分倨傲和审视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怎么回事？外门区域，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穿银丝白袍，腰悬玉佩，面容英俊却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青年，正负手踱步而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几名同样气息不弱的内门弟子。
“是申屠师兄！”
“申屠剑明师兄！他怎么来外门了？”
人群中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
申屠家族，与廖家、宇文家并称碧海剑阁三大家族，势力庞大。
而申屠剑明，正是申屠家这一代在内门中的领军人物之一，凝气境后期的修为，一手《追风剑法》快得出神入化。
跪在地上的关一龙和杨傲，看到来人，眼中顿时燃起希望的火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申屠师兄，救我！”关一龙高声喊道。
申屠剑明眉头一皱，目光落在了秦渊身上，又扫了一眼跪地的二人，神情中多了一丝不悦。“是你让他们跪下的？”
他没有问前因后果，只是质问。
在他看来，无论什么原因，秦渊让同为内门弟子的两人当众下跪，就是落了内门弟子的脸面，也是在挑衅他们这些老牌内闻弟子的威严。
秦渊瞥了他一眼，眼神就像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是我，有意见？”
申屠剑明被他这满不在乎的态度噎了一下，脸色沉了下来。
“好大的胆子！同门之内，如此羞辱同门，你眼里还有没有宗门规矩？还不快让他们起来，然后自去戒律堂领罚！”
他一副发号施令的口吻，理所当然。
秦渊忽然笑了，他看着申屠剑明，摇了摇头。“申屠家的人，都像你这么蠢吗？”
“你说什么？！”申屠剑明脸色大变，眼中寒光一闪。
“我说，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对我指手画脚？”秦渊脸上的笑容敛去，声音陡然转冷，“三大家族？很了不起吗？廖家的人，我废了。宇文家的人，我看不起。你申屠家，想来凑个热闹？”
“滚。”
一个“滚”字，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所有人都懵了。
这秦渊，是疯了吗？
他才刚刚得罪死了廖家，现在竟又当众羞辱申屠家的人？
他难道想把三大家族全都得罪个遍？
申屠剑明怒极反笑，周身气势勃发，凝气境后期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好！好！好！秦渊是吧？我记住你了！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个‘滚’字！”
他的目光转向李天石，阴冷地说道：
“还有你，李天石！我记得你李家在青阳城，也算是个小家族吧？跟这种狂徒混在一起，看来你们李家是不想在青阳城待下去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李天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然而，申屠剑明话音刚落，只觉眼前一花，一道残影闪过。
他心中警兆狂鸣，下意识地就要拔剑。
晚了。
一只手掌，已经轻飘飘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手掌看似没什么力道，却让他感觉像是被一座万仞高山压住，体内的真气瞬间凝滞，竟是提不起半分。
紧接着，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从膝盖窝传来。
“扑通！”
申屠剑明，这位申屠家的天之骄子，在无数道惊骇的目光注视下，步了关一龙和杨傲的后尘，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秦渊面前。
“你……”申屠剑明又惊又怒，一张俊脸憋成了紫红色。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左脸上。
啪！
又一个耳光，抽在他的右脸上。
秦渊左右开弓，动作不快，但每一巴掌都势大力沉，声音清脆悦耳。
啪！啪！啪！啪！
转眼间，十几巴掌下去，申屠剑明那张英俊的脸庞，已经肿得像个猪头，嘴角溢血，眼冒金星，彻底懵了。
“威胁我的人？”秦渊停下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冰冷，“你配吗？”
李天石在旁边看得是心惊肉跳，他拉了拉秦渊的衣袖，低声道：“秦师兄，算了，申屠家不好惹……”
“无妨。”秦渊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安心，“我自有分寸。”
周围围观的弟子越来越多，甚至有不少内门弟子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
他们看着跪成一排的申屠剑明三人，再看看那个负手而立的青衣身影，一个个倒吸凉气。
“我的天，那不是申屠剑明吗？他怎么会跪在那里？”
“是被秦渊打的！他一个人，压得申屠剑明三人抬不起头！”
“这秦渊也太霸道了！前脚刚废了廖天军，现在又掌掴申屠剑明，他这是要捅破天啊！”
议论声中，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住手！秦渊，你未免欺人太甚了！”
人群分开，一个面容刚毅的青年走了出来。
他身穿内门弟子的服饰，龙行虎步，气息沉凝，赫然是一位凝气境大圆满的强者。
“是陈展厉师兄！”
“陈师兄也来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陈展厉，内门排名前十的核心弟子，为人方正，最是看不惯恃强凌弱和破坏宗门规矩之事。
显然，在他看来，秦渊此刻的行为，已经触碰了他的底线。
陈展厉走到场中，没有看秦渊，而是对着申屠剑明三人沉声道：“起来吧，有我在此，我看谁还敢动你们。”
他话音一落，一股浩瀚的气势释放开来，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想要将跪地的三人托起。
申屠剑明三人顿时感觉压力一轻，心中大喜，正要借势起身。
“我让他们起来了吗？”
秦渊冷哼一声，那股原本只是压制三人的气势，轰然爆发！
如果说陈展厉的气势是一片厚重的土地，那秦渊的气势，就是一柄从天而降，要将这片土地都斩开的绝世神剑！锋锐、霸道、一往无前！
轰！
两股气势在半空中无声碰撞，陈展厉释放出的气势瞬间被撕裂得七零八落。
申屠剑明三人刚刚抬起一半的身体，再次被一股更恐怖的压力狠狠地按了下去。
“咚！”
这一次，三人的膝盖骨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脆响，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地面上，疼得他们龇牙咧嘴，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陈展厉脸色一白，蹬蹬蹬连退两步，才稳住身形。他骇然地看着秦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自己的气势，竟然被一个凝气境后期的弟子，一触即溃？！
“你也要来试试？”秦渊目光转向陈展厉，平静地问。
陈展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正要发作。
“都给老夫住手！”
一声蕴含着灵海境威压的暴喝从天而降，如同炸雷般在众人耳边响起。
一名身穿长老服饰的灰袍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半空中，正吹胡子瞪眼地看着下面。
“宗门之内，同门相争，成何体统！都给我散了！”
长老发话，无人敢不从。
陈展厉深深地看了秦渊一眼，冷声道：
“秦渊，今日有长老在此，我不与你计较。内门排位战上，我等着你！届时，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规矩！”
“我等着。”秦渊的回应，依旧是那两个字。
陈展厉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那内门长老见状，也懒得多管这些弟子间的破事，身影一闪，便消失不见。
围观的众人见没戏可看，也都议论纷纷地散去了。
申屠剑明三人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他们看着秦渊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怨毒和仇恨。
“秦渊！此仇不报，我申屠剑明誓不为人！”申屠剑明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就这么算了？”杨傲不甘心地说。
“算了？怎么可能！”关一龙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他不是很在乎那个李天石吗？他能护他一时，还能护他一世？我们动不了他，还动不了一个小小的李家？”
申屠剑明肿着脸，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