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歆的传音,是刺入脑海的一根冰锥。
祭品印记!
秦渊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也就在他心神剧震的刹那,异变,陡生!
“啊——!”
一声凄厉到扭曲的惨叫,从一名刚被扶出地牢的老者喉咙里炸开。
这声惨叫是一个开关。
一个开启地狱的开关。
下一瞬,黑石要塞之内,所有获救的幸存者,无论男女老幼,无论凡人修士,喉咙里都迸发出同样撕心裂肺的嘶吼!
数万人的惨嚎汇聚成实质的音啸,撼动着整座要塞的基石。
那股纯粹的痛苦与绝望,甚至比之前的次级血魔更叫人心胆俱裂。
“怎么回事!”
段子轩正把一袋灵米递给一个妇人,那妇人毫无征兆地抱着头颅砸在地上,疯狂翻滚,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骇得连连后退。
所有人的视线,都惊恐地投向那些在地上痛苦痉挛的幸存者。
他们的皮肤之下,一道道诡异的血色纹路凭空浮现,疯狂滋生,蔓延,瞬间爬满全身。
他们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
血肉消融,皮肤紧贴骨骼。
乌黑的发丝瞬间枯黄花白。
澎湃的生命精气被一股无形而霸道的力量,从他们体内疯狂抽离!
一缕缕浓稠的血色气流,从每一个人的天灵盖升腾而起。
这些气流在半空中汇聚。
它们凝成一条血色的长河,朝着万骨窟的方向,无声而汹涌地奔腾而去!
“是血祭咒杀!”
苍羽骇然失色,他认出了这歹毒到极致的邪术。
“万骨窟那个老魔!他在用这数万人的性命精气,隔空献祭!”
他想也不想,手中长剑再度出鞘,一道剑气破空横斩,试图截断那条血色长河。
剑气穿河而过。
血河只是微微一颤,便毫无损耗地继续奔流。
他斩中的,只是一片虚无。
“没用的!这是神魂层面的咒术牵引,任何物理攻击都无效!”一名苍羽小队的弟子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玄龟阵,起!”
段子轩反应极快,猛地将一面龟甲阵盘抛向高空,双手掐诀。
嗡!
一道厚重的土黄色光幕轰然展开,将数百名幸存者笼罩。
光幕之下,那些人生命精气的流逝速度,确实减缓了一丝。
但也仅仅是减缓而已。
那血色纹路依旧在他们皮下蠕动,贪婪地抽取着他们的生命本源。
阵法,只能延缓死亡,无法杜绝死亡!
一个又一个幸存者,在抽搐中停止了挣扎。
他们眼中的光,正在迅速熄灭。
刚刚才看到的希望,在这一刻,被更深沉、更残忍的绝望彻底吞噬。
“混账!欺人太甚!”
苍羽双目赤红,他看着那些刚刚还对他露出感激笑容的面孔,在眼前一个个凋零,一股狂怒与无力的浪潮冲刷着他的理智,几乎让他发狂。
小队众人各施手段,却都毫无用处。
他们所有的努力,在那隔着数百里发动的恶毒咒杀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
就在这绝望彻底淹没众人的时刻。
秦渊,动了。
他没有冲向天空,没有攻击那道血河。
他只是迈步,走到了要塞中央的广场上。
在无数痛苦翻滚的身影之间,他缓缓盘膝,坐下。
随即,他闭上了双眼。
这一刻,外界所有的惨叫、嘶吼、混乱,都从他的世界里退去。
深蓝色的光华,自他体内悄然弥漫。
这一次,光华中没有剑意,没有领域,更没有审判万物的神光。
谷心本源的力量,化作了最纯粹的净化之力。
一场无声的、温柔的甘霖,以他为中心,向着整座黑石要塞,飘洒而去。
那蓝色的光雨,轻柔,静谧,带着洗涤万物的纯净。
它们没有去硬撼那股霸道的咒杀吸力,而是选择了渗透。
光雨飘落,无声无息地渗入每一个幸存者的体内,直抵他们神魂的最深处。
在那里,一枚米粒大小、闪烁着妖异红光的“血引”,正剧烈搏动。
它死死钉在幸存者的神魂之上,疯狂抽取着他们的本源。
蓝色的光雨,温柔地包裹住了那枚“血引”。
没有剧烈的冲突,没有能量的对撞。
净化之力,开始以一种超乎想象的精妙方式,进行着解析与剥离。
它并非摧毁“血引”,而是要斩断“血引”与神魂之间的连接。
这个过程,需要对力量进行何等恐怖的微操与控制!
广场之上,秦渊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同时净化数万枚血引,对他神魂的消耗,堪称恐怖。
但他的身形,稳如山岳。
一个呼吸。
十个呼吸。
三十个呼吸。
突然!
那些在地上痛苦翻滚的幸存者们,身体猛地一颤,齐齐僵住。
他们身上那狰狞的血色纹路,光芒迅速黯淡,然后彻底消失。
那道横贯天际、由生命精气汇成的血色长河,也在这同一时刻,从源头被截断!
长河轰然溃散,化作漫天光点,消弭于无形。
危机,解除了。
……
数百里外,万骨窟。
由无数生灵头骨堆砌的血池旁,那名血袍枯瘦老者,正满脸狞笑,双手虚引,享受着从黑石要塞传来的磅礴生命力。
突然,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感觉到,那数万个与他神魂相连的“血引”,在同一瞬间,齐齐失联!
一股恐怖的反噬之力,顺着冥冥中的联系倒灌而回。
数万道断裂的刺痛,在同一瞬间,狠狠扎入他的神魂本源!
“噗——!”
老者猛地仰头,喷出一大口腥臭的黑血。
他的身体剧烈摇晃,险些一头栽进身后的血池。
他的脸上,骇然与怨毒交织,五官扭曲到变形。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嘶声怒吼,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置信的疯狂。
“谁!是谁!竟能破我的‘血魂牵引’!”
这门咒术,是他压箱底的秘法,一旦发动,除非有同阶强者用神魂硬抗,否则绝无破解的可能。
可现在,数万血引,竟在悄无声息之间,被尽数抹除!
那种感觉,不像是被蛮力摧毁,更像是……被净化了?
一个名字,一个让他恨之入骨的名字,瞬间冲进他的脑海。
“秦渊!”
他咬牙切齿地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神中的怨毒几乎要滴出毒液。
“又是你!又是你坏我圣宗大事!老夫必将你碎尸万段,神魂永镇血狱!”
……
黑石要塞。
当最后一名幸存者身上的血纹彻底消失,呼吸恢复平稳。
盘坐于广场中央的秦渊,身体微微一晃,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缕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溢出。
他抬手,随意地抹去血迹。
在他的掌心,一缕极淡,却充满了怨毒与污秽的血色能量,正在不安地跳动,试图逃逸。
这是他刚刚从那数万道咒杀之力中,强行截留下的一丝属于血袍老者的本源咒力。
秦渊看着这缕气息,眼神冰冷彻骨。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