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的到访,像一颗石子在林家平静的心湖里投下了一圈圈涟漪。
尤其是林小燕虽然嘴上说着“不理你了”,但之后的好几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她干活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地走神。看着大棚里绿油油的青菜,会突然傻笑起来。晚上睡觉也翻来覆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副少女怀春的模样,家里人谁都看得出来。
周玉兰更是隔三差五地,就要念叨几句“高家那小子”,把林小燕说得面红耳赤,才肯罢休。
就在全家人,都以为这件事会像村里其他的风言风语一样,慢慢淡下去的时候。
一个巨大的惊喜从天而降。
这天上午,天气晴朗。
下溪村的村民们,正三三两两地在村口的场院上晒着太阳,聊着闲天。
突然,村口的山路上,传来了一阵“吭哧吭哧”的奇怪声音,还夹杂着猪的尖锐嚎叫。
“啥动静?”
“好像是……猪在叫?”
村民们都好奇地站起身,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只见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正抬着一个用粗壮的木杠和绳子,捆绑结实的大肥猪,艰难地,一步一步地朝着村里走来。
那头猪膘肥体壮,目测至少有百来斤重。它被五花大绑却依旧不老实,拼命地挣扎着,嚎叫声,传遍了整个山谷。
抬猪的两个小伙子,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走在前面的那个,身材高大,面容俊朗,但眉宇间,带着一丝年轻人特有的执拗和羞涩。
“是高远!是隔壁村高家的那个小子!”
有眼神好的村民,认出了他。
“他抬着一头猪,来我们村干什么?”
“我的天,这么大一头猪得值多少钱啊!”
村民们都炸开了锅,议论纷纷。所有人都跟了上去,想看看到底是哪家,有这么大的面子,能收下如此厚重的大礼。
高远和他的同伴,在全村人好奇目光的注视下,穿过人群,径直走到了林家的院子门口。
“砰”的一声。
他们把那头还在嚎叫的大肥猪,重重地放在了地上。
正在院子里,给草莓苗准备营养液的林家人,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给惊呆了。
林建国看着门口那头大肥猪,又看了看那个涨红了脸,站得笔直的年轻人,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高远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对着院子里的林家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洪亮而真诚。
“叔叔,阿姨,小燕姑娘!我叫高远!我的脚,好了!”
“上次我哥哥来,只是聊表心意。今天,我亲自登门!这头猪,是我们家自己养的,请你们无论如何,都要收下!就当是我,对你们救命之恩的一点点报答!”
他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中气十足。
整个林家院子内外,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他这惊天动地的大手笔,给彻底震懵了!
一头猪!
活生生的,百多斤重的大肥猪!
在这个年代的农村,这不仅仅是厚礼了,这简直就是一份天大的彩礼!
林小燕的脸,“刷”的一下,从耳根红到了脖子。她双手捂着滚烫的脸颊,躲在周玉兰的身后,连头都不敢抬。
林远山和林建国,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使不得!使不得!”林远山连连摆手,“高远娃子,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但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们绝对不能收!”
“是啊是啊,”林建国也急忙附和,“你快抬回去!不然我们可要生气了!”
高远却异常地固执,他站在那里,像一棵挺拔的松树,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大伯,大哥!如果你们不收,就是看不起我高远,看不起我们高家!”
“我这条腿,是小燕姑娘救回来的!在我们心里,别说一头猪,就是十头牛也比不上这份恩情!”
他梗着脖子,眼神里,是年轻人最纯粹的真诚。
院子外面的村民们,也都开始起哄了。
“哎呀,远山叔,建国,人家孩子一片心意,你们就收下吧!”
“是啊,多好的小伙子,多实诚啊!”
村里的“广播站”张翠花,更是扯着嗓子喊道:“这哪里是谢礼哟,我看啊,这分明就是聘礼!小燕这丫头,有福气哟!”
这话一出,林小燕的头埋得更低了。
林家人被架在了这里,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就在这时,林冒烟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看了看那头还在嗷嗷叫的大肥猪,又看了看那个一脸执拗的高远,最后,看了一眼躲在奶奶身后,羞得快要哭出来的小姑。
她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清脆而响亮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高远哥哥,你的谢礼,我们家收下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齐刷刷地看向了这个六岁的小女孩。
林远山和林建国,都有些急了。
“冒烟,别胡闹!”
林冒烟却对他们摇了摇头。
然后走到高远面前,仰着小脸,认真地说道:“高远哥哥,我们家收下你的猪,不是因为我们贪图你的东西。而是因为,我们认可你的这份情义。”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
“但是这头猪,我们不能白收。”
她指着那头猪,眼睛亮晶晶的。
“我们家,最近正好想发展养殖业,正缺一头优良的种猪。你这头猪,长得膘肥体壮,一看就是好品种。”
“所以,我们不把它当谢礼。我们,就当是……买下它了!等我们家年底分红了,再把钱给你送过去!”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给了高远天大的面子,让他成功地送出了谢礼。
又维护了林家人的尊严,把收礼,变成了平等的买卖。
还顺便把家里接下来要养猪的计划,也给公布了。
简直是一石三鸟!
高远愣住了。
林家人也愣住了。
院子内外的村民们,更是听得一愣一愣的。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神仙的眼神,看着这个小小的,却仿佛拥有无穷智慧的女孩。
高远反应过来后,脸上露出了由衷的敬佩和感激。
“好!好!就听冒烟妹妹的!”他爽朗地笑道,“那这头猪,今天,我就正式卖给你们家了!”
一场差点无法收场的“送礼风波”,就被林冒烟用几句话,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院子里,重新恢复了喜庆和热闹的气氛。
林冒烟看着那头被众人围观的大肥猪,满意地点了点头。
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
“太好了,正好缺个实验对象。科学养猪计划,可以正式启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