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金的声音如同炸雷,每一个字都带着狠厉。
“绕着红旗镇爬一圈!”
这八个字,像一柄巨锤,狠狠砸在林家人的心上。整个院子瞬间死寂,那张鲜红的战书,此刻在每个人眼中,都像是催命符。
输了,林家积累至今的所有声望将化为乌有,成为十里八乡最大的笑柄!
“不行!绝对不行!”林建国第一个从窒息中挣脱出来,声音都在发颤。他挡在家人面前,像一头护崽的公牛,死死盯着马大金,“我们不比!你走!”
跟全县闻名的养猪大王比养猪?这不是疯了吗!
周玉兰也吓得脸色发白,她一把将林冒烟拽到身后,用身体护住孙女,声音尖利地喊道:“姓马的,你还要不要脸!欺负一个六岁的娃,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赶紧给我滚!”
然而,马大金今天就是来砸场子的,他早已将脸皮揣进了兜里。
“怕了?”他轻蔑地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林家众人,“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什么科学,什么数据,说得天花乱坠!怎么一动真格的,就变成缩头乌龟了?我看你们林家的科学养猪,就是个天大的屁!”
“你他娘的才放屁!”林小燕的火爆脾气瞬间被点燃,“比就比!当谁怕你这个满身猪粪味的莽夫!”
“小燕!住口!”
一直沉默抽着旱烟的林远山,猛地将烟杆在鞋底磕了磕,一声低喝制止了冲动的女儿。他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眸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老爷子看得比谁都清楚。
这一战,是林家的生死劫。
赢了,一飞冲天,养殖组将名正言顺地成为合作社的第二根顶梁柱。输了,满盘皆输,之前所有的努力和荣光,都会被踩进泥里,永世不得翻身。
他赌不起。
整个林家,都赌不起。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只温软的小手,轻轻挣脱了周玉兰的保护。
林冒烟,再一次走到了风暴的中心。
她仰着那张肉嘟嘟的小脸,对上马大金那双铜铃般的大眼,没有半分怯懦。
“好。”
一个字,奶声奶气却如平地惊雷,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这场对决,我们林家,接了。”
“冒烟!”全家人异口同声地惊呼。
林冒烟却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转头,目光平静地直视着马大金,那眼神,不像一个六岁的孩子,倒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帅。
“但是,”她话锋一转,声音不大,却瞬间攫取了所有人的心神,“光比猪长多重,那是莽夫的玩法。我们要比,就得用文明人的规矩。”
马大金一愣,下意识问道:“什么规矩?”
“很简单。”林冒烟伸出三根白嫩的手指。
“我们比三项。第一,比增重率,看谁的猪在一个月内长得肉更多。”
“第二,比健康度,比试期间,谁的猪要是病了、蔫了,就算谁输。”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她顿了顿,漆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我们比成本!一个月后,双方公布饲料配方和总开销,算算长一斤肉到底花了多少钱!只懂傻喂不懂省钱的,那不叫本事,那叫败家!”
这番话条理清晰,逻辑缜密,瞬间将一场粗野的赌局,变成了一场精密的商业推演。
“增重率”、“健康度”、“成本”……这些闻所未闻的新鲜词汇,像一颗颗子弹打得马大金晕头转向。
比猪肥,他有绝对的信心。比皮实,他的土猪也不差。
可比成本?
他那免费的泔水里,为了催肥,可是加了不少价格不菲的玉米面和豆饼!而林家那所谓的“科学饲料”,鬼知道是什么做的,万一成本比他还低呢?
一滴冷汗,从他额角滑落。
林冒烟将他的犹豫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与年龄不符的冷笑:“怎么?马叔叔,不敢了?你不是最信奉事实胜于雄辩吗?一个只管长肉不管花钱的养猪法,在我们科学家眼里,就是垃圾。”
“谁……谁他娘的不敢了!”
马大金被一个小屁孩当众鄙视,一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所有的理智都被怒火烧得一干二净。
他把胸膛拍得“砰砰”作响,如同疯魔般吼道:“比!就按你说的比!老子要是输了,不光绕着红旗镇爬三圈!我上马村那个养猪场,连猪带圈,全都送给你!”
他彻底疯了!
“好!”林冒烟等的就是这句话,“一言为定!”
“现在,挑猪!”马大金红着眼,大手一挥,“为了让你输得心服口服,我这就让人把我场子里最好的那窝黑白花拉过来,让你先挑!”
不到半小时,一车活蹦乱跳、嗷嗷直叫的顶级猪仔就被拉到了林家院子。
林冒烟没有丝毫客气,迈开小短腿就走了进去。她不像在挑选牲畜,更像一位挑剔的鉴宝大师。小手时而摸摸猪背,时而捏捏猪腿,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骨骼。
最后,在一头抢食最凶、眼神最亮的小猪面前停下。
“就它了。”
马大金看着她那套行云流水的专业动作,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感觉自己不是来下战书的,而是主动把头伸进了人家早就挖好的陷阱里。
他咬咬牙,也挑了一头最壮实的。
“好了!猪仔选定,对决开始!”马大金抱着自己的“冠军猪”,像抱着最后的希望,他死死地瞪着林冒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小丫头,你给我等着!一个月后,老子要让你知道,什么叫祖宗十八代传下来的本事!”
话毕,他带着满心的屈辱和滔天的怒火,浩浩荡荡地离去。
院子里,死寂再次降临,每个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冒烟,你这是在玩火啊!”周玉兰的声音都在发抖,“那马大金的养猪场,少说也值好几万块!这赌得太大了!”
林建国愁得直搓手,“是啊,他有十几年的经验,咱们拿什么跟他比啊?”
面对全家人的忧虑,林冒烟却笑了。
她走到那头被选中的小猪仔面前,轻轻抚摸着它油光水滑的背毛,眼中闪烁着碾压一切的自信光芒。
“爸爸,奶奶,我们不会输的。”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安抚所有人的心。
“在这个世界上,经验在科学面前一文不值。”
“再说了,赌输了送猪场是那大傻逼自己说的!这种不会吃亏的赌约我们为什么要拒绝?”
“接下来一个月,睁大眼睛看好了。看我们如何用知识,在他引以为傲的养猪界,为他亲手搭建一座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