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恐惧,更不是绝望,而是某种更加原始、更加纯粹的东西——是困兽被逼到绝路的狂怒。
是悬崖边纵身一跃也要拉敌人一起堕入深渊的疯狂。
这烈火瞬间烧尽了眼前的眩晕,烧尽了骨髓里的剧痛。
剧痛本身,竟被这狂暴的意志转化成了最后驱动身体的燃料。
“该我了——!”
一声嘶哑、破碎、却蕴含着火山爆发般力量的低吼,从樊仁剧烈抽搐的胸腔中迸发出来。
这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撕裂灵魂的穿透力,狠狠撞在唐锋的耳膜上。
唐锋眼中那稳操胜券的残忍快意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
他从未在一个濒死之人眼中看到过如此骇人的火焰。
就是这瞬息的错愕。
樊仁垂落在身侧的右手,原本因剧痛而蜷缩的手指,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灌注。
五根指头猛地张开,如同铁爪,狠狠抓向地面,指尖深深抠进冰冷粗糙的混凝土碎块和尘土之中。
他抠起的,不止是尘土和碎石,随着他左手爆发的恐怖力量,一块足有拳头大小、棱角尖锐的混凝土块被他硬生生从布满裂纹的地面上抠扯起来。
没有半分停顿,那块沾满泥土和血污的沉重石块,在樊仁左手凝聚了全身最后爆发力的驱动下,被当作最原始的武器,带着同归于尽的狂暴气势,自下而上,对准唐锋那张惊愕变色的脸,狠狠砸了上去。
石头撕裂空气,发出沉闷的呼啸。
速度之快,距离之近,唐锋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格挡。
“噗嗤”
一声闷响。
尖锐的棱角精准地、凶狠无比地砸中了唐锋的左眼眼眶。
碎裂声轻微却清晰,那是脆弱的眶骨在重力撞击下发出的哀鸣。
“啊啊啊——!”
唐锋发出一声凄厉惨嚎。
揪住樊仁衣领的手瞬间松开。
剧痛和瞬间的视野剥夺让他完全失控,他踉跄着向后狂退,本能地用左手死死捂住鲜血狂涌的左眼。
滚烫的鲜血从他的指缝间如同喷泉般涌出,混杂着某些破碎的、难以言喻的浑浊液体。
剧烈的疼痛让他半边身体都在抽搐,高大的身躯痛苦地佝偻,仿佛一只被踩中要害的虾米。
樊仁的身体失去支撑,重重地摔倒在地,砸起一片尘埃。
右腿的剧痛和全身的脱力如同潮水般将他吞噬,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腑火烧火燎的痛楚。
冰冷的匕首,被他再次紧紧握在了满是鲜血和汗水的手中。
刀尖,稳稳地指向了前方那个捂着眼睛、痛苦惨嚎、如同无头苍蝇般疯狂后退的身影。
樊仁低吼一声:“唐锋,准备受死吧!为你作恶的一生买单结账。”
唐锋全身颤抖着,呼吸变得非常粗重,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继续哀嚎痛鸣。
他满是鲜血的脸庞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缓缓地伸手,从自己的衣兜里面,拿出了一个黑色的遥控器,慢慢地举起来了:“你,你以为我没有万全之策,我今天会,会和你见面吗?”
樊仁看到他手里的遥控器,立马就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顿时大惊,目光落在了还悬吊在半空中的张少威身上。
他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奋力将自己手中的匕首朝着张少威的方向投掷过去。
与此同时,他自己的身体,反向朝着身后的窗户扑了出去。
唐锋怒啸一声:“来不及了。”
他按下了手里的遥控器。
匕首精准地将悬吊着张少威的绳子割断了。
张少威在惊叫之中掉下了一楼。
樊仁的身体冲出了那扇玻璃窗,身后响起了地动山摇的爆炸声响。
“轰轰轰”的巨响,仿佛一瞬间将这世界撕裂了一般。
冲击波将樊仁的身体推到了更远的落地位置。
唐锋已经被剧烈的爆炸彻底淹没了。
他那猖獗而狰狞的笑声也被爆炸声响掩盖掉了。
这栋房子的二楼,冒出了大量的浓烟和灰尘。
樊仁跌落地面之后,迅速抱头,将自己的头部保护了起来。
身上的伤口剧痛让他忍不住龇牙冷哼。
绵密的冻雨很快就让他的大脑思维变得清醒起来。
爆炸过后的房子墙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樊仁努力站起身来,认真看了几眼那栋刚刚被炸过的房子。
唐锋应该已经丧身在这次的爆炸之中了。
他对着里面放声大喊:“张少威,张少威......”
然而,里面并没有任何的反应。
不知道张少威怎么样了。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然后抬步就要朝着里面走进去。
身后忽然响起了汽车疾驰的声音。
樊仁回头看了一眼,他认得这部车,是林刚的车子。
他嘴里冷哼一下,挤出一个有点难看的笑容:“这个时候过来点人数吗?!”
他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林刚的车子从远处朝他驶近过来。
车子停在了距离他两米多的地方。
林刚从车上走了下来。
樊仁一笑:“已经收尾了,你是过来帮我点人数的吗?”
林刚表情凝重,朝着四周看了一眼,这眼神中尽是震惊的神色。
樊仁又问道:“新康医院和华美的场子都扫掉了吗?”
林刚将目光抽回到樊仁的身上,皱了皱眉:“扫掉了。”
“嗯!那就好,黑狼会在东洲的势力,正式宣布结束。”
“你的伤没事吧?”
“死不了。”樊仁淡然回答说道。
跟着转身背对着林刚说道:“里面还......”
“咔嚓”一声轻响。
虽然声音不大,可是樊仁听得很清晰。
他知道这是什么响声。
他忍不住一怔,那满是沾满污渍和血渍的脸庞瞬间变得凝重了起来,笑容僵硬地挂在上面。
林刚在他的身后举起手枪对着他的后脑勺,冷冷地说道:“樊仁,你涉嫌多宗谋杀命案,现在我正式逮捕你。举起手来。”
最后四个字是厉喝出来的。
樊仁慢慢地举起自己的双手,背着他问道:“这就是你认知里面的合作伙伴和朋友吗?”
“我是个警察,你是个贼。”
樊仁点点头,苦笑一下:“警察抓贼,天公地道。”
“樊仁,你杀了这么多人,如果我不抓你回去归案的话,那法律的尊严就无法维持,正义也无法被体现出来,那些人确实是死有余辜,可是他们需要法律定罪,而不是接受你的制裁。”
樊仁举着双手,慢慢地转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