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林希瑶的指导,林晓将杂念放空,专心一意盯着眼前的筑魂棺,准备观想自己变小飞入其中。
但她没来得及起观,整个五感就如之前俯身时一样,突然飞出,好像自己被吸入那瓶中一般。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感受,让她极度惊恐,就好像坠入深渊的时候,双手双脚不住地挥舞,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
可身体的无动于衷,让她明白,飞出的只是神识——她此刻,已经元神出窍了!
这就是筑魂棺的厉害吗?夺魂摄魄,只在一念之间!她的肉身和精神,此刻已经完全断开了联系。如果不是出于对三婶的完全信任,林晓此刻只怕已经肠子都悔青了。
她感觉自己沉浸在一种光滑的溶液中,不似在空气中那么毫无阻力,却也不像在水中那样费劲。她感觉不到肉身,自然也不需要呼吸。但这种状况,让本就处在惊恐中的她更加无法适应,慌乱的在那溶液中翻滚起来,不停撞在一片白光之上,又被弹开,然后又继续翻滚,继续撞击,继续被弹开……
也是她机智,在几次撞击后,总算冷静了些。没有躯体的束缚,不需要刻意用深呼吸或者别的手法来平复心情。所以当她一念想到放手,不再狂乱地挥舞时,那翻滚也即时停止,令她可以轻飘飘的悬浮在那溶液之中。
四周上下,都是一片白光的瓶壁。她确认了自己确实身在筑魂棺中,同时也确认了无论什么武术和功法都无法施展。甚至那与生俱来的金龙血脉之力,也感觉不到分毫!
这种足以麻痹肉身的失却的恐惧,阵阵席卷着她的内心,却还是因为没有肉身,而无法激起那种瑟瑟发抖,浑身冒汗的感觉。缺乏了肾上腺素的刺激,本应通过那种快慰而驱散的恐惧,只增不减,压得她再次飘荡起来,想要寻找任何一处可以藏匿或依附的地方。
最终,她只能“靠”在那瓶子的底部。却又好像同时望着所有的方向,仍是毫无安全感可言。
她终于知道,之前修炼时,为什么多次尝试元神出窍而不成功。道法中所说的离体而得自在,实在不是区区凡人能够享受的快慰。没有身体依附,原来是灵魂状态下最大的一种恐怖,让生魂根本无力抵抗,只会想要拼尽一切来重新找到一个依靠!
所以,坐禅时需要忘我,进而忘身,在不知其身之所在的状态下,才能偶尔离体,神游于外……
林晓就这样,将心念寄托在对道法的感悟和猜想中,凭借这种方法,抵御着五感的无所适从和内心的极度恐慌。进而,她又想起了几段经文和咒语,于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不断念诵着。
她暗下决心,就当这是死了吧!反正人总要面对这转生的一刻,虽然不知前世如何,至少现在,与其惊怕,还不如沉稳些,不要把自己搞得那么不堪才是!
她想起三婶曾经讲述过,但凡死亡,能以灵体状态经历中阴状态的生命体,只是很少一部分。大部分情况下,只是一瞬间,就会立刻转到另一个世界,进入筑胎状态,开始漫长或短暂的煎熬,等待出生。能够经历灵体状态,或者说中阴身,可以说是一种福报。因为这种状态下,灵体几乎具足各种神通,可以做很多事,去到许多去不到的地方,见到许多再见不到的人和事。
她想起,三婶曾说,这种状态下,才能进行真正意义上的男女双修,才能不起邪念而得证道果。也因此,想到了周可妍和自己的母亲。想到灵体状态的神通,有没有可能,让自己穿越虚空,找到自己受困的生母。
她正幻想间,眼前出现了一道比筑魂棺的表面更加明亮的白光,白光之中,一个一身白衣,头戴尖帽的人影渐渐靠近。
这与肉身时的感受完全不同,她本就可以看到瓶中所有方向。那光茫和人影,却好像是从每一个方向靠近着。仿佛每一个方向都有一个人影,而真要去分辨,又发现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人影在靠近。
那人影终于立在林晓跟前,林晓看不见他的面目,却倍感亲切。那人伸出手,要携着自己离去。林晓自然而然的伸手回应,她此时没有肉身,却有一种温暖的感觉,从指尖传来。这让她从刚刚稍微适应的虚无状态中,又感觉到一丝别扭。
别扭马上变成了震惊,震惊马上引发了思考,而思考,适时地阻止了她的行动。
因为三婶交代,不可以随天人离去!
林晓虽从没见过天人的模样,却从小就听三婶和桃源村的老一辈们描述过。虽然不同的天有不同的天人,不同的天人有着不同的样子。但林晓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欲界天人的一种。若随之而去,自己便真的转世重生了。
虽然她也一念想到,就这样重生到天界去,不是省去了数百年的修行,但脑海中,从小受过的淳淳告诫又在耳边响起:
“人身难得!天界虽好,却正是因为太好了,让你生不起厌离心,无法追求精进。只有从人界修成飞升,才能真正厚积薄发,在天界谋得一副修行人的资本,继续证道。否则等到天人五衰,福报用尽,一样要堕落下界,难成正果……”
所以,当林晓抽回手时,虽然看不见,她却分明感受到,那天人投来赞许的目光。
接下来,她接连遇到几波天人接引,来人不尽相同,甚至,林晓分明觉察到,最后一波美艳动人者或许正是魔王的使者!她渐渐适应了这种状态,终于沉下心来,等待着三婶所说的金光。
那金光终于来了,却不是由外射来。
林晓只见瓶子中心出现一个黑点,隐隐听见风雷雨雪之声。然后一记暴雷从那黑点之中射出,直击在自己感观之中!
五感撕裂般的痛楚中,一道金光乍现,淹没了一切的知觉,令她再分不清,自己和那光芒,到底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