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笑四人组”的非正式结盟,并未在波澜不惊的杂役处掀起任何风浪,但对于身处其中的四人而言,变化却在悄然发生。那种孤身奋战的无力感,开始被一种名为“我们”的微弱底气所取代,如同黑暗中彼此照应的几盏孤灯,光芒虽弱,却能驱散些许寒意。
这日清晨,霍天渊如同往常一样,准备开始一天的清扫。他刚拿起扫帚,张大胖就晃悠着圆滚滚的身子凑了过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看似随意地低声道:
“老弟,今天小心点。我早上听水房的人说,王管事昨天清点库房,好像亏空了一批低阶药材,正窝火呢,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你这会儿去他眼皮子底下晃悠,保不齐就被当做出气筒了。”
霍天渊心中一凛。王管事心情不佳时,对杂役的要求会格外苛刻,一点小错都可能引来重罚。他感激地拍了拍张大胖的胳膊:“谢了胖哥,我知道了。”
有了这个预警,霍天渊在完成甲字区日常清扫时,格外小心谨慎。他不仅将地面打扫得一尘不染,甚至连丹房外墙角偶尔残留的蜘蛛网都仔细清理干净,所有工具摆放得井井有条。果然,王管事在例行巡查时,脸色阴沉,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个角落,挑了几个平日里还算勤快的杂役的错处,好一顿训斥。但当他的目光落在霍天渊负责的区域时,竟一时挑不出什么毛病,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便背着手走了。
霍天渊暗暗松了口气,对张大胖这份及时的情报感激不尽。这看似微不足道的消息,却让他避免了一场无妄之灾。(内心独白:有个消息灵通的兄弟,就是好啊!)
午后,轮到处理炼器坊的废料。霍天渊推着独轮车,在那些堆积如山的金属碎屑和报废胚件中艰难地分拣着。这些废料数量庞大,想要从中找出那些尚存一丝灵气的“宝贝”,如同大海捞针,效率极低。
就在这时,侯小飞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像只真正的猴子般灵巧地跳上一堆较高的废料,对着霍天渊挤眉弄眼,压低声音道:“霍哥,找好东西呢?我告诉你,别看东边那堆新倒出来的黑乎乎像煤渣似的,那里面可有点名堂!”
他指了指炼器坊二号炉的方向:“我早上给那边送肥的时候,听里面两个师兄嘀咕,说昨晚试着熔炼一种叫‘墨晶石’的辅料,失败了好几次,杂质太多都当废料倒出来了。那玩意儿我听说过,虽然难炼,但本身蕴含的土灵气挺纯的,就是包裹得太严实!”
霍天渊眼睛一亮!墨晶石?他记得师尊提过,这是一种不错的土属性材料,常用于加固阵法或炼制土系法器。他立刻放弃了对眼前这堆普通废料的仔细翻找,推着车直奔侯小飞指点的东边那堆“煤渣”。
果然,在这堆颜色深暗、质地酥松的废料中,他凭借过人的触感和灵识,很快就找到了几块颜色更深、入手更沉、内部隐约有浑厚土灵气波动的“煤渣块”!虽然杂质极多,但核心材质确实是墨晶石无疑!收获远超平日!
(内心独白:小猴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活体宝藏探测器!) 霍天渊对着侯小飞隐晦地竖了个大拇指,侯小飞得意地龇牙一笑,身形一晃,又消失在废料堆后。
然而,互助并非总是一帆风顺。傍晚时分,霍天渊刚运送完废料回来,就看到李铁柱又在炼器坊外与人发生了争执。这次倒不是陈师兄,而是另一个正式弟子,似乎是因为李铁柱搬运材料时,不小心蹭掉了对方放在一旁、尚未冷却彻底的一件小法器胚件,留下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划痕。
那弟子不依不饶,指着李铁柱的鼻子骂骂咧咧,话语难听,还要扣他半个月的月例。李铁柱气得脸色铁青,拳头紧握,浑身肌肉绷紧,眼看就要控制不住脾气。
霍天渊见状,立刻推着空车插了进去,脸上又挂起了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这位师兄息怒,息怒!铁柱他笨手笨脚,我代他向您赔个不是!”他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将李铁柱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那弟子正在气头上,见又来个杂役,火气更盛:“你算哪根葱?滚开!”
霍天渊也不恼,目光飞快地扫过地上那件所谓被“蹭坏”的法器胚件,那是一个匕首的粗胚,材质普通,划痕很浅,根本不影响后续锻造。他心念电转,脸上露出惊讶和惋惜的表情:
“哎呀!师兄,您这胚子……看这流线,这隐隐透出的寒光,莫非是想仿制那传说中的‘分水刺’?这可是个精细活儿啊!对胚料的纯净度和完整性要求极高!铁柱这一下,怕是伤了内里灵纹的连贯性,可惜,太可惜了!”
他这话纯属胡诌,什么“分水刺”、“内里灵纹”,都是他信口拈来。但那弟子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低头去看那胚件,心里也有些嘀咕:难道真伤到内在结构了?他自己其实也吃不准。
霍天渊趁热打铁,叹了口气,从自己怀里(实则是从废料里淘换来的)摸出一小块颜色深沉、带着微弱寒气的“寒铁”边角料——这是他准备用来淬炼“玄水刺”的,此刻也顾不上了。
“师兄,铁柱弄坏了您的胚子,理应赔偿。这块寒铁边角料,虽然不值钱,但寒气尚存,品质尚可,赔给您,就当是弥补些许损失,您看……”他双手将那块寒铁递过去,态度诚恳。
那弟子看了看霍天渊手中的寒铁,又看了看地上那普通的胚件,心中权衡。一块品相不错的寒铁边角料,价值远超过这胚件的损失。他脸色稍霁,一把抓过寒铁,哼了一声:“算你小子会来事!这次就算了,下次长点眼睛!”说完,也不再纠缠,收起胚件和寒铁,转身回了炼器坊。
李铁柱看着这一幕,紧绷的身体慢慢松弛下来,他看着霍天渊,嘴唇动了动,闷声道:“……又麻烦你了。那寒铁……”
霍天渊摆摆手,打断他:“一块边角料而已,没了再找。咱们是兄弟,说这个就见外了。不过铁柱,以后搬东西,真得再小心点。”
李铁柱重重地点了点头,将这话记在了心里。
夜幕再次降临。四人没有聚在一起,各自在自己的岗位上或石屋里,回味着这一天。霍天渊避免了责罚,找到了更有价值的废料;李铁柱化解了冲突,保住了月例;张大胖和侯小飞则因为帮助了朋友,而感到一种满足。
他们依旧是最底层的杂役,依旧面临着繁重的劳作和严苛的管束。但此刻,他们不再是孤立无援的个体。张大胖的消息网,侯小飞的资源线索,李铁柱的技艺潜力,霍天渊的机变与凝聚力,开始像细小的溪流,缓缓汇聚。
这一点点在底层暗流中萌发的互助,微弱却真实,如同石缝中挣扎而出的小草,预示着即便在最贫瘠的土地上,团结与情谊,也能孕育出改变命运的可能。“搞笑四人组”的名号,不再仅仅是自嘲,开始蕴含着一丝砥砺前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