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回到临时住所时已是深夜。
归墟城的霓虹透过落地窗在墙上投下变幻的光影，他站在窗前，手指在全息键盘上飞速敲击。周平那句二十倍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头。
小李，启动数据分析模式。林默对着通讯器说道，调取过去五年全球所有自然资源的流向报告，重点标注以下三类：航天级钛合金、高纯度稀土元素、高能量燃料。
房间中央的全息投影仪嗡嗡启动，很快在空气中构建出一个庞大的三维数据模型。林默戴上分析眼镜，手指轻点各个数据节点。
先看钛合金市场。他喃喃自语，手指划过一组发光的数字，五年前全球年产量120万吨，其中欧陆占15%，北钢20%，新合18%，东联35%。随着他的操作，数据流快速更新，而现在...
林默的呼吸突然停滞。投影显示，星际和平公司通过直接收购和长期合约，已经控制了全球94%的航天级钛合金供应，剩余6%几乎全部集中在东联手中。
更可怕的是，东联的产量这几年来翻了几倍不止，但总占比却下降到了不足一成。
这不可能...他快速切换到稀土元素市场，高纯度镧系元素，五年前分布相对均衡...
数据再次给了他当头一棒。投影中代表公司的红色区域吞噬了整个图表，仅在东联和几个小国留下零星蓝点。
除了东联保留的5%外，其余95%的区域全部标红，标注着同一个名字：星际和平公司。
小李，给我做交叉验证。林默的声音开始发抖，高能量燃料，尤其是航天级别燃料的储备情况。
年轻分析员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头儿，情况更糟。公司不仅收购了几乎所有的液氢液氧生产线，还通过能源置换计划换走了各国80%的战略储备。
林默的手指在空中僵住。
他调出最后一份数据，全球主要航天工程进度表。欧陆的曙光计划停滞在原型机阶段，北钢的太空堡垒项目三年前就已搁浅，新合最新的运载火箭因为材料短缺被迫延期。
做个资源缺口分析。林默强作镇定，假设现在某个国家想开展相当于阿波罗计划的航天工程...
全息系统立刻给出结果，红色警告框不断闪烁：关键材料缺口：钛合金98%、稀土元素99%、燃料99%。
林默跌坐在椅子上，额头渗出冷汗，面前的是相对来说最不重要的结果。
左侧是理论上建造太空花园所需的资源量，右侧是公司实际采购量。右侧的柱状图高度是左侧的二十倍有余，精确印证了张明的暗示。
他不敢相信，只不过短短几年，星际和平公司居然悄无声息地‘废’掉了蓝星几乎所有大国的航天能力。
小李，计算一下，如果现在欧陆或北钢想启动一个中等规模的航天计划...
根据模型测算，分析员的声音带着震惊，即使动用全部库存，欧陆最多能发射三艘小型航天器，北钢只能维持现有空间站的基本运转。
他调出公司的采购记录，发现一个更可怕的模式：每当某个国家试图建立自己的稀土加工体系时，公司就会在当地开设技术合作中心，以高价挖走所有熟练工程师。
他们不是在买资源，林默突然明白了，是在买断整个产业链。
三小时后，当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时，林默终于完成了他的分析报告。结论简单到令人毛骨悚然：除了东联依靠与公司的特殊关系保留了战略储备和生产能力外，蓝星其他国家已经丧失了独立开展大规模航天工程的能力。
这简直是一场...林默的手指悬在资源封锁四个字上方，最终还是删掉了这个过于温和的词，改成了资源绞杀。
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但林默看到的却是被精心设计的囚笼。
一个将全人类锁死在蓝星地表的完美陷阱。只有东联，因为与公司的特殊关系，像被刻意保留的种子，孤独地站在笼子外面。
立刻准备回国专机。林默关掉投影，声音恢复了冷静，我要当面向首辅汇报。
他最后看了眼归墟城的一角。那里，公司新一批的火箭正在发射。如贪婪的蝗虫，将蓝星的未来一点点搬向星空。
紫金阁的紧急会议室里，首辅正凝视着林默提交的报告。
你的结论很准确。首辅放下平板，示意秘书给风尘仆仆赶回的林默倒茶，这里面，有个问题你提的很好，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林默接过茶杯的手顿在半空：请首辅指教。
你说，按照公司的技术，完全可以先建造太空电梯首辅轻轻敲击桌面，以他们的实力，这应该是最经济高效的太空运输方案。
林默眉头微皱，这是困扰他多时的疑问。我猜测可能是工程难度...
首辅打断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因为对他们来说，太空电梯就像我们眼中的马车一样过时。
“可以造，但造完也就是一个景点了。”
会议室的全息投影突然切换，显示出一段绝密影像：一艘流线型的银色飞船从紫金阁的花园空地中以违反物理常识的方式升起，没有任何可见的推进装置。然后开启了光学迷彩，消失不见。
这是一年前星际和平公司的董事长从我们这里离开时拍到的。首辅的声音很轻，却在林默耳中如同惊雷，他的私人座驾。
投影切换到卫星追踪数据，天眼系统的记录，这艘飞船在离开紫金阁上空后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林默的茶杯地掉在地上，热茶溅在他的裤腿上却浑然不觉。他万万没想到，星际和平公司的技术居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也难怪，在这个问题上，周平和张明总是刻意回避。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突然想通了所有违和之处。为什么公司要垄断资源，为什么太空花园计划消耗的材料如此不合理，为什么...
他们根本不需要传统航天技术。林默的声音发紧，那些火箭发射还有石油开采和垄断，都只是做给外界看的幌子。
首辅赞许地点头：那位临走前对我说，等我们彻底掌握核聚变小型化技术，也能造出类似的飞船。
他打开一份标着的文件，公司在半年前通过了一批学者的交流项目，参与合作的项目组里包含了部分核心技术的理论学习，知道为什么吗？
林默摇摇头，心跳加速。
因为...首辅的目光投向窗外的蓝天，人类文明需要成长，不能老是待在摇篮里。
“东联是他的来时路，他可以给个额外的机会。”
会议室陷入沉默。
林默明白了，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公司不是在封锁太空，而是在筛选。用这种近乎残酷的方式，逼迫东联放弃与其他国家在蓝星上争权夺利的旧思维。
那我们现在的策略是？林默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首辅调出另一组画面：东联各地的科研基地正在加班加点地消化公司提供的技术。全力推进计划，一年内完成核聚变小型化的设计。然后嘛，开启核聚变飞船的研究。
他的手指在全息图上划出一道弧线，至于蓝星上的纷争...
画面切换到正在中罗马洲争夺矿场的欧陆和北钢代表，他们为几处稀土矿的归属权争得面红耳赤。
就让他们继续玩过家家吧。首辅关掉投影，给林默看了一份资料：我们的未来在星辰大海。
林默看向资料，是一架空天飞机的实验结果。它的外形还很笨拙，推进方式也很原始，但林默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在东联科学家手中，那些来自公司的技术终将开花结果。而到那时，被资源封锁困在地表的其他国家，恐怕连仰望星空的资格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