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的阳光与欢笑,被彻底甩在了身后。
那艘被凯亚强行命名为“死兆星号”的船只,一头扎进了分隔蒙德与稻妻的无垠海域。
天气,瞬间变了。
天空,像是被人打翻了墨水瓶,浓稠的乌云压得很低,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那片湿冷的棉絮。空气里,不再是蒙德那种带着果香的微风,而是混杂着咸腥与死寂的海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哇啊!那是什么!”派蒙尖叫起来,小手紧紧抓着林风的衣角。
林风顺着她的指向看去。
漆黑的云层中,紫色的巨蟒正在翻滚。
不,那不是巨蟒。
是闪电。一道又一道粗壮得骇人的紫色闪电,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魔物,在天际线上疯狂地扭曲、碰撞、撕裂着黑暗。每一次亮起,那紫色的妖光都会瞬间照亮整个海面,也照亮了荧和派蒙那毫无血色的、惨白的脸。
船体在巨浪中剧烈地摇晃,每一次被抛起,又重重砸下,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反复掼在地上。船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吱嘎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这就是,雷暴区。
这就是,稻妻的第一道门。
林风站在船头,任由冰冷的浪花拍打在身上。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他既没有安抚受惊的派蒙,也没有去扶稳摇摇欲坠的荧。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那如同末日般的景象,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仿佛眼前的,不是九死一生的天险,而是一场,还算凑合的开幕表演。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那片紫色的地狱风暴终于被甩在身后,第一缕灰暗的、毫无温度的阳光,刺破云层时,一座岛屿的轮廓,出现在了海平面上。
离岛。
到了。
船只缓缓靠岸。当林风一行人踏上码头的石阶时,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压抑。
死气沉沉。
码头上,没有高声叫卖的商贩,没有热情迎接的亲人,甚至没有几声像样的交谈。
搬运工人们默默地扛着货物,脚步沉重地走过,他们的脸上,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一个提着篮子的老妇人,脚下不小心一滑,篮子里的几个苹果滚落在地。她默默地弯下腰,一个一个地去捡。
一个路过的武士,皮靴重重地踩在了一个苹果上,苹果瞬间被踩得稀烂,汁水四溅。
老妇人停下了动作,抬起了头。
但她没有愤怒,没有抱怨,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她的眼神,空洞得像一潭沉寂了千年的死水,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武士,然后,默默地,继续去捡剩下的苹果。
那武士,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径直走了过去。
“好……好可怕的氛围……”派蒙躲到了林风的身后,小声地嘀咕,“这里的人,都不笑的吗?”
荧的眉头也紧紧锁着。她握紧了腰间的剑,手心已经渗出了细汗。这种氛围,比直面深渊的魔物还要让人心悸。
就在这时,一股甜腻的香气传来。
是街边的一个小吃摊,卖的是稻妻特有的三彩团子。
“哇!是三彩团子!”派蒙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刚才的恐惧被瞬间抛到了脑后,“我要吃!我要吃!”
她飞了过去,指着那串晶莹剔透的团子:“老板,这个,要一串!”
那是个头发花白的小贩,看到派蒙和荧这明显的外来者打扮,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他战战兢兢地报了个价,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派蒙正要掏钱,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摊位旁。
那是个穿着勘定奉行制服的武士,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天生的傲慢。他甚至没看派蒙,只是用手中太刀的刀鞘,不轻不重地,在摊位的木板上,“叩”地敲了一下。
那声音,像是敲在人的心上。
“外来人。”武士的声音,冷得像冰,“加收三成‘异国税’。”
“什么?!”派蒙气得飞了起来,小脸涨得通红,“凭什么啊!你们这是敲诈!”
“放肆!”武士眼睛一瞪,一股锐利的气势瞬间爆发出来,“这里是眼狩令之下,将军大人治下的稻妻!不是你们这些异乡人可以放肆的地方!再敢多言,就以不敬之罪,一并拿下!”
那股气势,让派蒙瞬间噤声,连荧的脸色都变得无比凝重。她下意识地想拔剑,却被一只手,轻轻按住了。
是林风。
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
林风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不悦,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他反而,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个作威作福的武士。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手握权力的官员。
像是在看一只,上蹿下跳的,不知死活的小丑。
他甚至连话都懒得说,只是从怀里掏出摩拉,扔给了那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贩。钱的数量,正好是原价,加上那可笑的“异国税”。
武士见林风如此“识相”,鼻子里轻哼一声,收回了刀鞘,一脸得意地转身离去,仿佛完成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大事。
“太过分了!”直到武士走远,派蒙才气鼓鼓地小声抗议,“他们怎么能这样!这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林风拿起那串被多收了钱的团子,递给了荧。
他没有看派蒙,只是看着那串粉绿白相间的团子,忽然,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却像是一根针,瞬间刺破了这片死寂。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他的声音,平淡而又随意。
“让他们先乐一会儿。”
“待会儿,有他们哭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