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仅仅持续了不到两秒。
对于战场上的亡命徒而言，这两秒钟的死寂，
比最猛烈的炮火还要令人心悸。
那名机枪手的死状太过惨烈，那声枪响又太过诡异，
以至于幸存的匪徒们的大脑一时间无法处理这超出他们认知范围的信息。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从他们每个人的脚底板，沿着脊椎疯狂窜上天灵盖。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一个匪徒头目模样的男人最先反应过来，
他那张被硝烟熏得黝黑的脸上写满了惊骇与暴怒，
举起手中的老旧冲锋枪，对着林夜所在的大致方向疯狂扫射，
声嘶力竭地咆哮着：“敌袭！在那边！给我打！把他给我揪出来！”
然而，他的咆哮，却成了自己的墓志铭。
远处的废墟三楼，林夜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根本没有理会那些泼水般扫射过来的、毫无准头可言的子弹，
那些弹头打在断壁残垣上，只能溅起一蓬蓬无能为力的烟尘。
他的右眼始终死死地贴在AcoG瞄准镜的目镜上，十字准星冷静地移动，锁定了那个正在大吼大叫的匪徒头目。
“高价值目标，清除。”
他嘴里无声地吐出几个字，仿佛在给自己下达系统指令。
食指再次轻柔而稳定地扣下。
“噗！”
又是一声清脆的点射。
5.56毫米北约标准弹头以超过900米每秒的初速旋转着脱膛而出，
精准地命中了目标的胸口。
匪徒头目的咆哮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看着自己胸前炸开的那个碗口大的血洞，生命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飞速流逝。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喷出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如果说第一枪是震慑，那么这第二枪，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指挥官死了！
那个神秘的敌人，在他们完全无法触及的距离，
用一种他们闻所未闻的武器，如同神明般精准地点杀着他们！
“魔鬼！是魔鬼！”
一个匪徒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扔掉手里的步枪，
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转身就往来时的方向屁滚尿流地逃去。
恐慌是会传染的。
林夜冰冷的目光透过瞄准镜，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猎手，巡视着自己的猎场。
他没有去追杀那些已经溃散的杂兵，
而是将目标锁定在了匪徒队伍中所有试图组织反击或持有重火力的单位。
“噗！”第三枪，一个扛着火箭筒的匪徒应声倒地，
那枚还没来得及发射的火箭弹滚到一边，冒着青烟。
“噗！”第四枪，另一个试图拿起机枪的匪徒，
眉心处多了一个精准的血洞，身体软软地瘫倒在滚烫的枪管上。
林夜的每一次扣动扳机，都像死神在花名册上轻轻划掉一个名字。
精准、高效、冷酷无情。
他手中的m4A1卡宾枪，在这片充斥着老旧栓动步枪和冲锋枪的战场上，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它的射速、它的精度、它的杀伤效率，完全是另一个时代的产物。
匪徒们的反击变得零零散散，最后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席卷了所有人的大溃败。
他们不再有任何战斗的意志，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哭喊着，尖叫着，互相推搡着，如同退潮般向着废墟之外逃窜而去。
而那些原本被压制得抬不起头的士兵们，此刻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们虽然同样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求生的本能和军人的素养让他们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反击！他们溃败了！反击！”
幸存的士兵们发出劫后余生的怒吼，
端起武器，开始追缴那些落荒而逃的匪徒。
枪声渐渐稀疏，
最终，
随着最后一个匪徒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这场短暂而惨烈的遭遇战终于落下了帷幕。
林夜没有动。
他依旧保持着射击姿势，透过瞄准镜，
冷静地观察着下方逐渐平息的战场，确认没有任何漏网之鱼或是潜在的威胁。
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混合在一起，刺激着他的鼻腔，
但他的内心却平静得像一汪深潭。
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在那个名为《终极战场》的虚拟现实游戏中，
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感觉。只是这一次，一切都太过真实。
但奇妙的是，博士学位带来的超强理性和顶级玩家的心理素质，
让他迅速地将这份真实感转化为一种更刺激的游戏体验。
他缓缓放下步枪，从次元军火库中取出了一个军用望远镜。
这是他完成“新手教学”时，军火库附赠的侦察套装之一。
望远镜的视野中，幸存的士兵们正在打扫战场。
他们大约只剩下了七八个人，每个人都带着伤，神情疲惫而悲伤。
他们默默地收殓着战友的尸体，将还能用的武器弹药收集起来。
忽然，林夜的目光被其中一人吸引了。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四十岁上下的男人，身材并不高大，
但站姿却如同一杆标枪般挺拔。
他的脸上布满了风霜的痕迹和几道狰狞的伤疤，眼神锐利而坚毅，
此刻正沉着地指挥着众人处理战后事宜。
他的声音沙哑却中气十足，每一个命令都简短而有效，显然是这支小队的灵魂人物。
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
林夜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这个词。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老兵的动作虽然依旧沉稳，
但每走几步，他的身体就会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一下，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他的左手一直死死地按在自己的右腹部，
那里，
军绿色的作训服已经被大片暗红色的血液浸透、凝固，变得又黑又硬。
透过望远镜的放大功能，林夜看得更清楚了——一块扭曲的、带着锋利边缘的金属弹片，
深深地嵌在了老兵的腹部。
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移动，都在加剧着他的痛苦和伤势。
他撑不了多久了。
林夜的瞳孔微微一缩。
一个念头，清晰而坚定地在他心中升起。
他需要一个向导。
一个能告诉他这里是哪里、现在是什么状况、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的“Npc”。
而眼前这个即将死去的老兵，无疑是最佳人选。
他经验丰富，地位显然不低，掌握的信息肯定比那些普通士兵要多得多。
而且，正因为他身负必死的重伤，自己对他伸出援手（如果可能的话），
或许更能换取他的信任和情报。这是一场高风险、高回报的赌博。
在确认周围再无任何威胁之后，林夜做出了决定。
他将那把划时代的m4A1卡宾枪重新收回了次元军火库，
只留下了一把Glock17手枪别在腰间作为防身武器。
他不想以一个手持“神器”的神秘强者形象出现，那只会带来不必要的警惕和恐惧。
他需要的是交流，而不是威慑。
深吸一口气，林夜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还算干净的衣物，缓缓地从三楼的废墟阴影中站起身。
他没有选择直接跳下去，而是顺着相对完好的楼梯，一步一步，沉稳地向下走去。
他的脚步声不轻不重，足以让下面的人听到，给予他们足够的反应时间。
当他从建筑的破口中走出，暴露在阳光下时，
下方正在忙碌的士兵们瞬间警觉起来，七八支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了他。
“不许动！你是什么人！”
紧张的喝问声响起。
林夜没有理会那些杂兵，他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
他的目光，径直穿过那些紧张的士兵，落在了那个正靠着一堵断墙大口喘息、身体摇摇欲坠的老兵身上。
老兵也抬起了头，那双因失血而略显浑浊但依旧锐利的眼睛，
死死地锁定了这个突然出现的、衣着古怪的年轻人。
迎着对方审视、警惕、疑惑的目光，
林夜缓缓地、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