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寂灭佛主下首位置,一位菩萨颔首。
他的面容依旧悲悯,宝相庄严,周身笼罩着柔和却冰冷的光晕。
他的声音如同玉磬交鸣,清脆悦耳,回荡在肃穆的大殿中,内容却令人骨髓生寒,
“善!‘门’的构筑,正需要此等纯粹之‘念’作为基石。
伏虎尊者以身饲道,化念为钥,其大无畏之精神,堪为诸天表率。
能为圣主降临铺就坦途,实乃无上功德。”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超然的逻辑,像是在阐述着最精妙的佛法,而不是自己人在讨伐中死了,后续该怎么办。
“如今,那汇聚的亿兆凡俗之魂,其生灭间迸发的磅礴洪流,便是最后的‘力’。
只待这洪流澎湃至巅峰,冲刷涤荡那顽固的壁垒,圣主麾下无上军团,便将踏破虚空,降临此间,涤荡污秽,重塑秩序。”
菩萨与佛主的对话平静而理智,如同高僧论道,探讨着世间的真理。
然而,那真理的核心,却是以整个世界的生灵为薪柴,点燃召唤域外邪魔的烽火。
视线转向灵山之外,那生灭洪流的源头,景象惨烈而宏大。
视线所及之处,漫山遍野都是蝼蚁般被驱赶的生灵。
其中不仅只有人族。
身负古老血脉,气息或凌厉或晦涩的修士遗族,衣袍破碎,真元被锁链上的诡异符文死死禁锢,眼中燃烧着不甘与绝望的火焰。
化形各异,妖气冲天的妖族,有的被迫现出部分原形,鳞甲破损,利爪折断,在锁链的束缚下发出痛苦的嘶吼。
更有许多气息驳杂、一看便知是混血的生灵,以及数量最为庞大毫无力量的普通凡人……
他们脸上刻满了极致的恐惧,麻木的认命,还有刻骨的仇恨。
无论什么种族,无论什么出身,此刻都被一根根漆黑冰冷,铭刻着扭曲梵文的锁链穿透了琵琶骨或肩胛,如同待宰的羔羊,被粗暴地串联在一起,
形成了一条条望不到尽头,缓慢蠕动的人链,在灵山脚下汇聚成一片绝望的海洋。
宏大的梵音自山顶倾泻而下,庄严肃穆,涤荡心灵。
然而,这神圣的颂唱与山下地狱般的景象形成了最残酷的对比。
梵音带来的不是救赎,反而像是无形的鞭子,抽打着这些祭品的灵魂,加速着他们走向终点的步伐。
他们被押着,踉跄挣扎麻木的走向那看似纯净无瑕,散发着圣洁光晕的八宝功德池水。
然而,当第一只脚踏入池水时,那圣洁的光晕瞬间变成了吞噬生命的魔光。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骤然爆发!
池水仿佛活了过来,带着强烈的腐蚀性与吸力,包裹住祭品,血肉在圣水中滋滋作响,迅速消融。
骨骼在挣扎中碎裂,溶解,魂魄被强行从躯壳中剥离,发出无声的尖啸。
整个过程伴随着剧烈的抽搐和徒劳的抵抗,最终,每一个生命都化作一道或明亮或黯淡,闪烁着不同色泽的能量流。
这些蕴含着痛苦,绝望与毁灭的能量流,沿着山体上若隐若现,如同巨大血管般跳动着的诡异暗金色的纹路,飞速向上奔涌汇聚。
纹路越来越亮,最终在灵山深处,汇聚到了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繁复阵法的核心处。
阵法核心,矗立着一道贯通天地的巨大光柱!
光柱的核心是粘稠的暗金色,表面流转着无数挣扎,扭曲,尖叫着的灵魂虚影,外围则包裹着刺目的惨白光芒。
无数道从山下汇聚而来的能量流,如同百川归海,源源不断地注入这通天光柱之中,使其光芒愈发炽烈,能量波动愈发狂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光柱的顶端,直刺苍穹!
那里,正是天空中被强行撕开的巨大裂痕。
此刻的裂痕,早已不是最初的模样。
随着海量能量的疯狂灌注,裂痕如同一个贪婪的伤口,正在被无形的巨力向两侧狠狠撕扯扩张。
裂痕的边缘闪烁着不稳定,如同烧熔金属般的暗红与紫黑光芒,发出低沉仿佛空间在呻吟的“滋滋”声。
透过这已经扩大了将近一倍的裂痕,能清晰的能看到其后的景象。
那是一片翻滚不息,粘稠如墨的暗影之海。
而在这暗影之海的深处,一个庞大到难以名状的冰冷意志如同蛰伏的巨兽,正透过裂痕,贪婪的注视着人间界。
这意志的本身,就是邪恶与毁灭的化身。
更令人绝望的是,在那翻滚的暗影之海中,隐隐约约,开始浮现出一个个轮廓。
不多时,难以计数形态狰狞扭曲的庞大阴影,如同沉船般在暗影中起伏,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暴虐,嗜血与毁灭的气息。
尖刺、利爪、复眼、布满獠牙的口器……
种种超越凡人理解极限的恐怖特征在暗影中若隐若现。
它们沉默着,排列着,如同蓄势待发的毁灭洪流。
一支纯粹由邪魔与邪神构成的为毁灭而生的军团,正静静的,充满饥渴的等待着裂痕彻底洞开的那一刻!
“不够!还不够!”
一个同样冰冷的天界神只,带着一丝烦躁的意念波动,如同实质的寒流,从灵山深处扫过了整个仪式现场。
“血脉驳杂者,其魂力斑驳,效率太低!优先投入那些血脉精纯的遗族和修为深厚的修士。
他们的魂魄,能量更凝练,那些凡俗之魂,数量虽巨,但只能作洪流的推力。快!圣主的意志在催促!军团已急不可耐了……”
青丘,此时徐峰的意识,正沉沦在一片远比死亡更为可怕的境地中。
他的身体意志本源,甚至是神魂,都被粗暴地一分为二,又诡异的强行糅合在了一起。
左半侧,是绝对的“无”与冰冷,那是归墟深处浸染的寂灭法则,它不满足于仅仅摧毁生机,而是在慢慢的“删除”他的一切。
血肉、骨骼、经络,这些物质被分解成最基本的粒子,然后连粒子的概念都在被慢慢抹去,化为一种趋向终极静止的“虚无”。
这种删除并不是一下就完成的,而是如一种持续凌迟般的过程。
他能感觉到自己左半边的思维在变得空洞,记忆在褪色,连痛苦这种感知都在逐渐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绝对的沉寂,一种诱惑着他放弃一切,融入永恒的宁静。
就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放弃吧,归于虚无,再无纷扰,再无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