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边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师尊那句“失败，可能就意味着死亡”如同冰锥，狠狠扎进我们刚刚还被尴尬和社死填满的识海。刚才还在为“吃软饭”成就而面红耳赤的我，瞬间感觉手里的灵糕重若千钧，还隐隐发烫。
“魔……魔修探子？”尴尬分身（伪装悲伤）声音都在抖，他那悲伤伪装彻底垮掉，只剩下纯纯的恐惧，“师……师尊，俺们这半吊子情绪操控，去抓探子？怕不是去给人家送菜吧？”
“就是！”愤怒分身（伪装喜悦）也忘了维持他那扭曲的“喜悦”，红着脸粗声道，“让俺们上去干架还行，这偷偷摸摸找人的活儿……”
乐仙分身（伪装尴尬）眉头微蹙，仙气儿都快稳不住了：“幽冥老祖麾下魔修，最擅隐匿与蛊惑心神，坊市人流如织，如何甄别？”
悲伤分身（伪装愤怒）更是直接红了眼眶，小声啜泣：“呜呜……还没找到道侣就要殉道了吗……”
我低头看着那块灵糕，李寡妇铺子的香甜气息还在，此刻却混合着一种无形的硝烟味。火灵儿付账时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师尊此刻肃杀的表情，以及潜伏在暗处的敌人……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悠闲（虽然尴尬）的修炼日子，可能真要到头了。
“怕了？”师尊目光如电，扫过我们五个，“若连几个藏头露尾的探子都揪不出来，清理不掉，他日幽冥老祖亲临，尔等连做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她袖袍一拂，五枚不起眼的灰色玉简飞到我们面前：“此乃‘敛息决’简化版，能助你们在一定时间内最大限度收敛自身灵力波动和……那乱七八糟的情绪外泄。虽不及高深隐匿法门，但配合你们各自对特定情绪的感知力，或可一试。”
“感知力？”我捕捉到关键词。
“情绪之力，玄妙非常。”师尊解释道，“愤怒者，对周遭的恶意与戾气尤为敏感；悲伤者，易察觉他人的绝望与哀怨；尴尬者，对他人细微的难堪、不自然处有异乎寻常的洞察；乐仙通明，对虚伪、扭曲的负面情绪有天然排斥。而张彪你……”
她看向我，眼神意味深长：“你身负情核，经历‘万尬’淬炼，对各种情绪的混合、伪装与冲突，感知应当最为驳杂，也最为敏锐。坊市之中，人潮涌动，情绪交织，那魔修纵有千般伪装，只要他动用魔元，或心藏恶念，其情绪底色必有异于常人之处。”
我恍然！原来师尊的特训，不仅仅是让我们控制情绪，更是要放大我们对特定情绪的感知，将其变成一种侦查手段！用“情绪雷达”去找魔修？
这思路……真他娘的是个天才（坑爹）！
“任务时限，三日。”师尊语气不容置疑，“三日内，找出潜伏在青云坊市的魔修探子，至少一名，死活不论。期间，宗门明面力量不会协助，一切靠你们自己。若三日后毫无所获，或打草惊蛇……寒潭禁闭百年起步。”
百年禁闭？！还不如直接殉道呢！
我们五个齐齐打了个寒颤。
“现在，调整状态，熟悉玉简，半个时辰后，再入坊市！”师尊说完，身影便缓缓消散在原地，留下我们五个对着那烫手的灵糕和更烫手的玉简发呆。
“咋整啊，老大？”四个分身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看着手里那块由火灵儿“赞助”的灵糕，咬了一口。甜糯的口感在嘴里化开，却带着一丝苦涩。妈的，果然不香了。
“还能咋整？干活！”我把剩下的灵糕三两口塞进嘴里，恶狠狠地嚼着，“都把玉简内容记熟了！半个时辰后，我们杀回去！”
“这次，不能用本来面目。”乐仙分身提醒道，“坊市刚闹过一场，我们已成焦点。”
“对！易容！”我眼睛一亮，看向尴尬分身，“老尬，你手最巧，上次用灵泥捏的小人挺像，易容工具带了没？”
尴尬分身点点头，从他那看似破烂的储物袋里掏出一堆瓶瓶罐罐和五张薄如蝉翼的灵兽面皮。
半个时辰后，寒潭边出现了五个画风清奇的“陌生人”：
我（本体），易容成了一个面色蜡黄、愁眉苦脸的中年散修，仿佛刚被骗光了全部家当。
愤怒分身，易容成了一个满脸横肉、眼神凶恶的壮汉，看上去一言不合就要掏刀子。
悲伤分身，易容成了一个文弱书生，拿着本破书，边走边唉声叹气，眼角还挂着易容时点上去的泪痣。
尴尬分身，易容成了一个缩头缩脑、眼神躲闪的矮个子修士，仿佛随时准备钻地缝。
乐仙分身……他努力想把自己往平庸里弄，奈何底子太好，最后只弄成了一个气质温和、但面容普通的青年，算是我们当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了。
“记住，”我压低声音，再次强调，“收敛灵力，放大感知！老怒，你负责感知恶意、戾气重的区域；老悲，留意那些弥漫绝望、哀伤情绪的人；老尬，盯紧那些行为不自然、眼神闪烁、明显在强装镇定或者心虚的家伙；老乐，感受那些让你本能觉得不舒服、情绪扭曲阴暗的角落；我……我到处溜达，捕捉所有不协调的情绪波动！”
“行动！”
我们五人再次融入青云坊市的人流，这一次，不再是去赊一块可笑的灵糕，而是进行一场关乎生死（和是否被关百年禁闭）的狩猎。
坊市依旧喧嚣，叫卖声、议论声不绝于耳。但我能感觉到，我们五个的精神都高度集中，无形的感知力如同蛛网，悄悄铺散开来。
愤怒分身很快锁定了坊市边缘的赌坊和斗法台区域，那里戾气和躁动情绪最为浓烈。
悲伤分身则徘徊在任务发布栏和丹药铺附近，那里总有不顺心、求药无门的失意人。
尴尬分身像个小贼，在各种摊位间流窜，重点观察那些讨价还价特别激烈、或者拿了东西想溜被抓住的修士。
乐仙分身则漫步在主干道上，眉头微蹙，似乎对某些混杂着贪婪、嫉妒的负面情绪感到不适。
而我，调动着情核的力量，努力分辨着这庞大情绪洪流中，那一丝可能存在的、格格不入的“杂音”。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们像五条无声的鱼，在情绪的海洋里搜寻着那条隐藏的毒蛇。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除了感受到人间百态，各种或强烈或微弱的情绪波动，并未发现明确属于魔修的、那种阴冷、扭曲、带着侵蚀性的情绪源头。
难道魔修已经离开了？或者，他们的隐匿手段如此高明，连情绪都能完美伪装？
就在我有些焦躁，开始怀疑这个方法是否可行时——
一直没什么动静的悲伤分身，突然通过我们之间微弱的神识联系，传来了一段急促的讯息：
“老大！丹药铺后巷！有个家伙……不对劲！他的悲伤……是空的！像一层皮！底下……底下好像藏着什么东西！很冷！很恶心！”
找到了？！
我精神一振，立刻示意其他三人向丹药铺后巷靠拢。
我们悄无声息地汇合，借着巷口杂物的掩护，看向巷子深处。
只见一个穿着普通灰色道袍的修士，正背对着我们，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哭泣。但从悲伤分身的感知里，那“悲伤”的情绪流虚假而浮夸，如同无根之木。而在那层伪装之下，隐隐透出一股阴寒、死寂，带着一丝若有若无血腥气的波动！
就是他了！
我们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紧张和决绝。
第一个猎物，现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