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渐渐陡峭起来，石阶上残留的积雪被晨光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踩上去咯吱作响，偶尔有冰碴顺着鞋缝钻进脚里，带来一阵清冽的凉。
东边的天色彻底亮透了，金红色的晨光像融化的蜂蜜般缓缓淌下，漫过层层叠叠的石阶，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仿佛被烘暖了几分，鼻尖萦绕着松针与雪水混合的清新气息。
洛夏走在队伍中间，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前方——洛丽的长发被山风掀起几缕，发梢沾着细碎的雪粒，在晨光里闪着微光；转头时，又望见尹书恒背着背包，脚步沉稳却总忍不住低头瞥一眼包身，指尖偶尔摩挲着布料上的纹路，不知在琢磨什么。她唇角的笑意便像被风吹起的涟漪，轻轻漾开，久久没落下。
“歇会儿不？”洛阳的声音在前头响起，他停在一块平整的青石桥旁，青石边缘还凝着薄冰，“坐一会儿，喝口水再往上爬。”
尹纪恒早就有些喘，闻言立刻如蒙大赦，一屁股坐在青石上，手撑着膝盖直拍胸口：“这山看着不高，爬起来可真够费劲的，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尹书恒没接话，却悄悄把背包往身前挪了挪。晨光落在他背包的暗纹布料上，映出细碎的光泽，像撒了把星星。
洛夏递过水壶时，他手忙脚乱地去接，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那点温热像电流似的窜过，他猛地缩回手，耳根“腾”地红了，连带着脖颈都染上一层薄红。
“这包看着挺结实啊。”尹纪恒凑到洛丽身边，盯着她背上的背包研究，“底下还有个小兜，是专门装水壶的？”
“嗯，这个设计很棒吧。”洛丽说着，从另一侧的侧袋摸出自己的水壶，拧开盖子递过去，“喝点水吧，润润喉咙会舒服些。”
话音刚落，林间忽然传来一阵窸窣响动，枯枝被踩断的脆响格外清晰。洛阳眼疾手快地往前跨了一步，挡在众人身前，右手悄悄活动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一副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的模样。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灌木丛。可等了片刻，却见一团毛茸茸的灰色影子从积雪覆盖的灌木丛里窜了出来——是只灰兔，圆滚滚的身子，竖着两只长耳朵，红玛瑙似的眼睛愣愣地看了他们几秒，仿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对视吓了一跳，随即“嗖”地一下钻进了更深的林子，只留下几片晃动的树叶。
“吓我一跳。”赵敏拍着胸口笑起来，声音里还带着点后怕的颤音，“这小家伙倒一点不怕人。”
洛丽指着兔子消失的方向，轻声道：“那边背风，草长得旺，许是来觅食的。”
就在这时，洛夏忽然开口：“你们发现没有？到处都有积雪，就这块青石板上干干净净的，一点雪都没沾。”
大家闻言，立刻齐刷刷地看向洛阳刚才指的那块青石。
“而且……摸着这石头还有点暖暖的。”尹书恒蹲下身，指尖轻轻按在青石表面，忽然抬头说道。
众人纷纷走过去伸手触摸，掌心下果然传来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在这带着雪气的清晨里显得格外奇异。
“确实耶，真的有温度！”赵敏瞪大了眼睛，满脸惊奇，“太怪了吧。”
“大自然鬼斧神工，”尹纪恒摸着下巴，煞有介事地说，“这一定是块能自己发热的石头。”
“哦……那倒真有可能。”洛丽也点了点头，眼里满是好奇。
“行了，别研究石头了，”洛阳看了看天色，朝阳已经要跃出山头，“太阳要出来了，咱们得抓紧时间。”
在一片对“暖石”的啧啧感叹中，大家收拾好东西又急急忙忙赶路。越往上走，路边的积雪越少，反而渐渐多了些不知名的野花——紫的像细碎的星辰，黄的像点点阳光，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晨露，风一吹就轻轻摇晃，仿佛在对他们点头。
不知走了多久，尹书恒忽然放慢脚步，趁洛夏不注意，从路边摘了朵最大的紫花，花瓣层层叠叠，还带着露水的清香。他飞快地别在洛夏的背包带子上，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好看。”他低声说，声音比山风还要轻，却清晰地落进洛夏耳里。
洛夏低头瞧见那抹鲜亮的紫，抬眼时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他眼里亮晶晶的，像盛着刚升起的太阳，藏着点羞涩，又带着点期待。她没摘下来，只是弯了弯眼，轻声道：“谢谢。”
越往山顶去，山间的雾气越淡，像被朝阳一点点驱散。红运山的全貌渐渐清晰起来：连绵的山峦披着深浅不一的绿，沟壑间还残留着未化的雪，像给山披上了件带花纹的披风。而山顶那座小小的红亭，在晨光里红得格外夺目，像一颗缀在山尖的朱砂痣，遥遥地指引着方向。
“快到了！”尹纪恒指着红亭的方向大喊，之前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最后一段路是个陡坡，若是顺着旁边蜿蜒的山路绕，还要多走半刻钟。
尹纪恒走在前面，只见他深吸一口气，踩着陡坡的凸起处，一个利落的鲤鱼打挺就翻了上去，动作干脆利落。他转身伸出手，先把洛丽稳稳拉了上去，又伸手拽了一把紧随其后的尹书恒，随即转身拉着洛丽走了。
尹书恒朝洛夏伸出了手，洛夏搭住他的手掌，只觉他掌心温热，力气却比看上去大得多，轻轻一拉就带着她跃了上去，稳稳地落在平地上。
她还没站稳，就见赵敏在坡下探头探脑，便笑着伸手，一把将她轻轻提了上来。最后洛阳也不含糊，借着坡上的力道一个飞跃，稳稳落在众人身边。
此时，山顶那座红运亭便完完整整地出现在眼前。朱红色的梁柱，飞翘的亭角，檐上还挂着几串没化的冰棱，在阳光下闪着光。
“呼——”站在红亭前的平地上，山风呼呼地刮着，卷起衣角猎猎作响。大家几乎是涌进了亭子里，靠在梁柱上大口喘气，脸上却都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尹纪恒叉着腰，一边喘气一边笑：“总算到了！这一路可没白爬！”
“哇……看这远山近水，太美了。”赵敏趴在亭边的栏杆上，望着远处的风景，忍不住发出惊叹。
此时，太阳刚跃出地平线，金红色的光芒像泼墨般洒下来，把远处的山峦、近处的树林都染得透亮。山风穿过红运亭的梁柱，带着松涛的呜咽声，又混着远处隐约的鸟鸣，听得人心头发颤，所有的疲惫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快看！”洛丽指着远方，晨雾已经彻底散去，山脚下的村庄像撒在绿色绒毯上的棋子，星星点点，几缕袅袅炊烟正从屋顶缓缓升起，在晨光里拉成细长的线，“咱们厂在那儿！”
“真美啊……真的在那里呢。”洛夏也凑到栏杆边，目光在那片熟悉的厂区方向停留，声音里带着点感慨。
她伸出手，指尖朝着那个方向轻轻点了点：“在那里……”阳光落在她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眼底盛着整片山河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