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干预中心的治疗室内,林芷在药物的辅助和医生的引导下,从潜意识的深海打捞起的记忆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割裂了她努力维持的“平静”假面。那些昏暗的灯光、潮湿的土腥味、紧紧拥抱的感觉、以及最后被强行破门而入的刺目光线和撕裂感……片段的冲击让她在诊疗床上剧烈地痉挛,发出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
“不是我……那不是我……”她蜷缩着,涕泪横流,拒绝承认那段属于她又仿佛不属于她的黑暗过往。但身体的本能反应和情绪的巨大波动,都在印证着这段记忆的真实性。
与此同时,江淮在宿舍里,正对着“调律者”组织提供的那份泛黄的档案,脊背发凉。档案记载的案例,发生在四十多年前,一个拥有类似“回响”潜质的少女,因无法承受情感上的“被抛弃”,将她所“爱慕”的邻家男孩囚禁在家中的地窖长达一个月。结局是悲剧的,男孩被救出后心理严重受创,少女则被送入精神病院,最终自戕。
案例的分析报告中,提到了一个关键点:“此类极端行为,往往根植于童年期某种巨大的情感缺失或创伤性事件,并伴随着对‘绝对占有’和‘永不分离’的病态执念。即便记忆被压抑,其情感内核仍会如潜意识中的鬼魅,持续影响行为模式。”
江淮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林芷那双时而纯真、时而偏执的眼睛,还有奶茶店里她崩溃时绝望的哭喊:“我受够了你的虚伪!背地里却和那个林清许眉来眼去!她凭什么?!”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冰冷的蛇,缠上了他的心脏。
难道……十年前的那次“失踪”,并非简单的走失或恶作剧?难道林芷对他那扭曲的占有欲,其源头,就埋藏在那段被所有人遗忘的时光里?
他猛地站起身,在宿舍里烦躁地踱步。雷震被他吓了一跳,放下哑铃:“江淮,你没事吧?脸色这么难看。”
“我……需要确认一件事。”江淮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无法直接去问林芷,那无异于在她未愈合的伤口上撒盐,也可能刺激她再次失控。他需要别的途径。
他想到了一个人——月夜绫。这位曾经的“家教老师”,拥有着他所不了解的渠道和手段,或许能查到一些尘封的、不为人知的记录。
第七章:月夜绫的“帮助”与新的代价
犹豫再三,江淮还是拨通了月夜绫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女声带着一丝慵懒和意料之中的笑意:“哦?终于想起我了,江同学?我还以为你有了新欢,就忘了旧……嗯,旧老师呢。”
江淮没有理会她的调侃,直接说明了来意,希望能查一下十年前,他大概七八岁时的夏天,是否有过任何异常的、涉及他自己和林芷的官方或非官方记录,特别是关于“失踪”或“寻找”的。
月夜绫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语气变得有些玩味:“十年前?小萝卜头时期的事情啊……听起来很有趣。不过,江同学,你应该知道,请我帮忙,可不是免费的哦?”
“你想要什么?”江淮沉声问。
“暂时还没想好。”月夜绫轻笑,“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吧。以后我需要的时候,自然会找你讨还。放心,不会让你做违法乱纪或者对不起你小女朋友的事情的,大概。”她的话语里充满了不确定的危险性。
“好。”江淮咬了咬牙,答应下来。他迫切需要知道真相。
“等着吧,有消息通知你。”月夜绫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第八章:契约的“涟漪”初现
就在江淮焦灼等待月夜绫消息的某个晚上,他再次梦见了汐。这一次的梦境格外清晰,他仿佛置身于一个由水流构成的、不断变幻的通道中。
“感受到吗?契约者?”汐的声音带着兴奋,她的身影在流动的水光中若隐若现,“这就是我说的‘涟漪’!因为你我之间的联系,还有你身边那些强烈的情感波动,契约似乎……打通了一些东西!”
“打通了什么?”江淮在梦中追问。
“信息的‘暗流’!”汐解释道,“那些被遗忘的、被压抑的、潜藏在意识深处的记忆和情感,就像海底的沉船和暗流!以前我只能模糊感知,现在,借助契约的‘涟漪’,我好像能……稍微‘触碰’到一点了!”
她的话让江淮心中巨震!“你能看到……别人的记忆?”
“不是‘看’,是‘感觉’!”汐纠正道,鱼尾兴奋地拍打着水流,“尤其是那些强烈的、扭曲的、与你相关的情感!比如……那个金色头发的人类幼崽,她心底那片黑暗的、关于‘禁锢’和‘失去’的冰冷海域,我现在能感觉到它的存在了!虽然还很模糊,但确实存在!”
这证实了江淮最坏的猜想!林芷的过去,果然隐藏着巨大的秘密!而汐的契约,竟然意外地成为了探查这秘密的非常规工具!
“你能‘看到’具体内容吗?”江淮急切地问。
“现在还不行。”汐摇了摇头,“‘涟漪’还不够强,而且那片‘海域’被封锁得很严密。不过……”她狡黠地眨了眨眼,“如果你能提供更多的‘共鸣’,比如,你自身对那段过往的强烈探究欲,或者……再次近距离接触那片‘海域’的源头(指林芷),或许我能感应到更多哦?”
这无疑又是一个危险的提议。靠近状态极不稳定的林芷,无异于玩火。
第九章:苏玖玖的“礼物”
几天后,月夜绫还没有消息,江淮却收到了一个没有寄件人信息的包裹,直接送到了宿舍。包裹里只有一个小小的、老式的mp3播放器,里面存着唯一一段音频。
江淮戴上耳机,按下了播放键。
里面先是传来一阵沙沙的噪音,然后是一个略显稚嫩、但带着不符合年龄的冷静和……一丝诡异满足感的女童声音,那是年幼的林芷:
“……江淮哥哥今天很乖,吃了我给的糖果……他抱着我睡的,很暖和……这里只有我们,真好……”
背景是隐约的、仿佛在地下空间的回音。
接着,是另一个片段,声音带着恐慌和哭泣,是年幼的江淮:
“放我出去……我想回家……我要妈妈……”
林芷的声音立刻响起,带着不满和威胁:“不行!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要是再哭,我就不给你水喝了!”
音频很短,只有不到一分钟,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凿开了江淮记忆的冰层!一些模糊的、被遗忘的感觉汹涌而来——黑暗、窒息、被紧紧抱住的束缚感、还有那种混杂着恐惧和依赖的复杂情绪……
是苏玖玖!她竟然找到了这个!她把这十年前的、如同罪证般的录音,当作“礼物”寄给了他!
她是在提醒他林芷的本质有多么危险?还是在嘲讽他至今仍被这样的过去所纠缠?抑或是……在暗示,她掌握着更多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江淮握着那个冰冷的mp3,浑身发冷。逆流不仅带来了过去的残骸,更带来了精心包装的毒药。真相的面目正在一点点揭开,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寒意和更复杂的困局。
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做出抉择。是继续深入这片危险的记忆暗礁,直面可能更加不堪的过去;还是就此止步,尝试与现在的人和事寻求一个新的平衡?
而无论选择哪条路,那来自十年前夏日地下室的幽灵,都已悄然归来,正用她空洞的眼睛,注视着现在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