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色的流光穿越云层,如同划过夜空的流星,最终悄无声息地降落在昆仑山脚一处背风的冰谷之中。谷内风雪似乎被无形的力量隔绝,异常宁静,只有中央一汪不冻的温泉散发着氤氲热气,与四周的万年寒冰形成奇异对比。
云澜将林琪轻轻安置在温泉旁一块光滑如镜的暖玉之上。这里的温暖地脉灵机,可以暂且滋养她近乎枯竭的肉身。然而,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和微弱如游丝的气息,依旧昭示着情况的危急。
云澜站在她身旁,清冷的目光扫过四周。这里是他平日清修的一处别府,借此地脉与昆仑山势,布有聚灵安魂的阵法。他双手结印,道道冰蓝色的符文自他指尖飞出,融入四周的冰雪与虚空之中。顿时,整个冰谷的灵气仿佛被引动,丝丝缕缕的纯净寒冰灵气与大地生机汇聚而来,如同一个无形的茧,将林琪缓缓包裹。
这并非治愈,而是“冰封延缓”。以极寒之意,减缓她生命力的流逝速度,如同将一块烧红的铁投入冰水,强行降低其损耗,为寻找九窍冰心雪莲争取宝贵的时间。
做完这一切,云澜并未立刻离去寻找雪莲。他盘膝坐在林琪对面不远处,闭上双眼,神识却如同无形的触手,轻轻探向林琪体内。
他并非要窥探她的秘密,而是想要更清晰地感知她体内那四种力量的现状,以及那归墟侵蚀的痕迹。
在他的感知中,林琪的体内一片死寂的灰败。经脉干涸,识海黯淡,那原本应该璀璨夺目的四色信物之力,此刻如同被厚厚尘埃覆盖的明珠,光芒微弱,彼此间的联系也几乎断绝。唯有额间那枚虎形印记,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不甘沉寂的波动。而在她心脉深处,一丝若有若无的暗红气息,如同最顽固的污渍,仍在缓慢地、持续地侵蚀着她的本源。
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归墟的侵蚀,加速了她本源的崩溃。
云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九窍冰心雪莲能净化神魂、稳固本源,但能否彻底驱除这纠缠至深的归墟印记,他也没有十足把握。
就在他神识扫过林琪紧握的右手时,发现她握着裴烬塞给她的、封印着白虎兵符本源的容器,一丝极其细微、却纯粹而锐利的“破灭”意志,仿佛被他的神识触动,微微震颤了一下。
云澜心中一动。
他回想起林琪在幽冥涧,在谢家庄园,乃至在基地攻防战中运用这四种力量的情景。她似乎一直在摸索,在尝试融合,但更多时候,还是停留在“使用”的层面,并未真正触及这些力量代表的“规则”核心。
或许……唤醒她的关键,不仅仅在于外物的药引,更在于引导她自身去“悟”?
想到这里,云澜改变了策略。他没有急于去寻找那渺茫的雪莲,而是分出一缕极其精纯平和的昆仑灵力,混合着此地冰雪的意境,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注入林琪近乎枯竭的识海。
这并非力量上的补充,而是一种意境的传递,一种引导。
他传递的,是昆仑万载不变的冰雪之“静”,是包容万物生机的山之“厚”,是亘古长存的岁月之“恒”。
在这股意境的浸润下,林琪那死寂的识海,仿佛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她的意识,并未苏醒,却仿佛沉入了一个奇特的梦境。
在梦中,她不再是持刀人林琪,而是化作了一缕微弱的意识,徜徉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之中。四周是破碎的光影,是低语的杂音,是归墟那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
她感到冰冷,感到疲惫,想要就此沉沦,融入这片永恒的死寂。
但就在这时,一点微弱的白芒在她“眼前”亮起。那白芒锐利,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是白虎的煞气!紧接着,一丝温润的青光泛起,带着不屈的生机,是青龙之力!厚重的黄光撑开了一片安稳的区域,是玄武的守护!平和的金光调和着另外三种光芒,是麒麟的镇守!
四种光芒微弱却坚定,在她这片濒临湮灭的意识周围,构筑起一个摇摇欲坠的、小小的避风港。
外界,云澜传递而来的冰雪之“静”、山之“厚”、岁月之“恒”的意境,也仿佛化作了这个梦境中的背景。那冰雪之静,抚平着归墟低语带来的躁动;那山之厚,稳固着那脆弱的避风港;那岁月之恒,则带来一种超越眼前困境的悠远视角。
在这内外的共同作用下,林琪那沉寂的意识,开始极其缓慢地、被动地“观察”起环绕在她周围的四种光芒。
她“看”到,青龙的生机,并非简单的修复,更是一种“生长”与“延续”的规则;
她“感受”到,白虎的煞气,其核心并非毁灭,而是“破开阻碍”、“斩断枷锁”的绝对锋锐;
她“体会”到,玄武的厚重,是“承载”、“守护”与“不变”的基石;
她“理解”到,麒麟的镇守,是“平衡”、“秩序”与“调和”的纽带。
她不再仅仅是将它们视为工具,而是开始尝试去理解它们存在的“意义”,去触摸它们代表的“道”。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如同冰层下的暗流。她的意识依旧模糊,并未真正苏醒,但那种纯粹的理解与感悟,却像是一点星火,开始在她死寂的本源深处,极其微弱地闪烁起来。
云澜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变化。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一种了然。果然,她的潜力,远不止于此。或许,这次劫难,对她而言,并非完全是坏事。
他维持着意境的传递,如同最耐心的护道人,守护着这缕微弱的悟道星火。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是数日。
林琪那一直微弱平稳的气息,忽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波动!仿佛冰封的河面下,有了一条几乎看不见的裂痕!
与此同时,在距离冰谷数十里外的一处万丈冰崖之巅,一株通体晶莹如冰雕、花瓣呈现九窍玲珑之心形状、散发着淡淡月白光华的雪莲,在凛冽的罡风中,轻轻摇曳了一下。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那内蕴的一点纯阳生机,变得更加活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