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金星的到来,让青云门刚刚安稳下来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
与雷光神将的霸道降临不同,这位老神仙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步履从容,不像问罪,倒像是来串门的亲戚。
可他口中的“天帝旨意”,却像一块巨石,压在李玄青等人的心头。
“有请星君入内奉茶。”
李青玄作为宗主,硬着头皮迎了上去。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既然客气,他们也不能失了礼数。
太白金星笑呵呵地摆了摆手。
“茶就不喝了,老道此来,是为传达天帝陛下的旨意,不敢耽搁。”
他目光一扫,越过李青玄,直接看向了主峰那座飘着饭菜香气的院落,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与探寻。
“敢问,那位叶道长,可在?”
他没有用“道祖”这个称呼,而是用了一个相对平等的“道长”,显得既尊重,又不至于把姿态放得太低。
李青玄心里咯噔一下,看来对方是直奔道祖来的。
“道祖他……正在清修,不便见客。”李青玄只能使出拖字诀。
太白金星闻言,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李宗主不必紧张,天帝陛下对贵宗并无恶意。”他拂尘一甩,一道金色的卷轴,出现在他手中,“陛下听闻此地有高人出世,厨艺通神,能以凡俗之法,演化无上大道,心向往之。特下旨意,欲聘请叶道长,为我天庭御膳房首席大总管,总领天庭一切膳食,位列一品仙官,与四方帝君平起平坐。”
轰!
这番话,不亚于一道惊雷。
在场的青云门长老,一个个都懵了。
御膳房首席大总管?
位列一品仙官?
与四方帝君平起平坐?
这是何等尊崇的地位!天庭这是要请道祖去做饭,而且直接给了个顶天的官职!
李青玄的脑子“嗡”的一声,差点没站稳。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狂喜,而是巨大的恐慌。
开什么玩笑!
道祖要是被请走了,他们青云门怎么办?
他们的“归墟”大道谁来维持?他们的“大道之油”谁来供给?他们的“洗碗”之道谁来指引?
这简直是要挖他们青云门的根啊!
“星君,这……这万万不可!”李青玄急了,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道祖他老人家,闲云野鹤惯了,不喜拘束,更不喜做什么官。天帝陛下的美意,我等心领了,但这事……”
“李宗主。”太白金星打断了他,脸上的笑容不变,但语气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这,是天帝的旨意。”
言下之意,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气氛,瞬间凝固了。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叶惊鸿端着个茶杯,溜溜达达地走了出来。他刚吃完糖醋里脊,感觉有点腻,想泡杯茶解解腻。
一出门,就看到门口乌泱泱围了一群人,还有一个白胡子老头,拿着个金灿灿的卷轴,气氛怪怪的。
“你们又干嘛呢?开会开到家门口来了?”他没好气地问道。
太白金星看到叶惊鸿的瞬间,瞳孔微微一缩。
好一个凡人!
他以星君之道,竟然完全看不透此人分毫。对方就那么站在那里,却仿佛与整个天地都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壁障,万法不侵,道韵不存。
返璞归真到了极致,便是连“道”的痕迹都看不到了吗?
“晚辈太白,见过叶道长。”太白金星收起卷轴,对着叶惊鸿,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
“哦,你就是那个什么金星?”叶惊鸿打量了他一眼,“找我有事?”
太白金星将天帝的旨意,又复述了一遍。
叶惊鸿听完,掏了掏耳朵,一脸莫名其妙。
“御膳房?首席大总管?那是干嘛的?”
“就是……为天帝陛下,以及天庭众仙,烹饪膳食。”太白金星解释道。
“哦,就是厨子头啊。”叶惊鸿撇了撇嘴,“不去。”
拒绝得干脆利落。
太白金星愣住了。他准备了一肚子说辞,什么天庭的无上荣耀,什么取之不尽的珍稀食材,什么亿万仙人敬仰的地位,结果一句都没用上。
对方,直接就给拒了?
“叶道长,您可知,这是何等的机缘?”太白金星试图劝说,“天庭宝库之中,有龙肝凤髓,有九千年一熟的蟠桃,有太上老君的金丹……皆可任由道长取用。”
“龙肝凤髓?”叶惊鸿皱了皱眉,“那玩意儿腥不腥?处理起来麻烦不麻烦?”
太白金星:“……”
“蟠桃?是脆的还是软的?甜度怎么样?适合做拔丝蟠桃吗?”
太白金星:“……”
“老君的金丹?那玩意儿能吃?吃了不会金属中毒吗?”
太白金星彻底无语了。
这位高人的关注点,为何如此的……清奇?
他感觉自己跟对方,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李青玄在一旁,拼命地给叶惊鸿使眼色,让他别乱说话,那可是天帝使者。
叶惊鸿压根没理他,他看着一脸便秘表情的太白金星,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你们天庭的厨房,抽油烟机好不好用?我最烦炒菜油烟大了。”
抽……抽油烟机?
那是什么上古神器?
太白金星感觉自己的认知,正在被反复颠覆。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换个思路。
“叶道长,多说无益。老道这里,有一物,乃是陛下亲赐,想请道长品鉴一二。”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
瓶盖打开,一股清冽的,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时第一缕清气的芬芳,瞬间弥漫开来。
“此乃‘九天玉露’,乃是采集九天罡风之上的无根之水,历经万年沉淀而成,一滴,便可洗涤仙躯,增长百年道行。”
太白金-星脸上露出一丝傲然。
这是天庭的特产,是三界之内,都堪称顶级的灵液。他就不信,对方能抵挡住这种诱惑。
叶惊鸿凑过去闻了闻。
“这不就是水吗?味道还挺淡的。”
他摇了摇头,一脸嫌弃。
“泡茶,都嫌没味儿。”
说完,他端起自己那杯刚泡好的,用山泉水泡的普通茶叶,喝了一口,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嗯,还是这茶有味儿。”
太白金星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暴击。
他引以为傲的“九天玉露”,竟然被嫌弃……没味儿?
就在气氛尴尬到极点的时候。
周衍从一旁,缓缓走了过来。
他刚刚洗完了碗,身上还带着一股水汽和“洁净”的道韵。
他对着太白金星,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他看向了叶惊鸿。
“道祖,刚才那盘糖醋里脊,还剩最后一块,您看……”
叶惊鸿一听,眼睛亮了。
“剩了?那敢情好,给我拿来,正好当个饭后点心。”
周衍点了点头,转身回了厨房。
片刻之后,他端着一个小碟子走了出来,碟子里,静静地躺着最后一块糖醋里脊。
那块里脊,因为放了一会儿,已经有些凉了,但表面的芡汁依旧晶莹剔透,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叶惊鸿夹起那块肉,正要放进嘴里。
突然,他动作一顿,看了一眼旁边那个石化了的白胡子老头。
“喂,老头。”
太白金星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看你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算了,便宜你了。”
叶惊鸿说着,竟将那块糖醋里脊,递到了太白金星的嘴边。
“尝尝吧,我做的。”
太白金星看着那块沾着油光的肉,整个人都傻了。
这……这是在……投喂我?
他堂堂天庭星君,竟然要被一个“凡人”,像喂宠物一样喂食?
他本能地想要拒绝。
可那股酸甜的,霸道的香气,却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的身体,他的道心,都在疯狂地叫嚣着。
吃掉它!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太白金星鬼使神差地,张开了嘴。
那块糖醋里脊,滑入了他的口中。
轰!
“酸”与“甜”,“水”与“火”,“柔”与“脆”……无数种对立而又和谐的“理”,如同宇宙大爆炸一般,在他的神魂中,轰然炸开!
他那修炼了无数元会,圆融无暇的“祥和”大道,在这股“勾芡”之理的冲击下,瞬间被糊成了一团!
太白金星的眼睛,猛地瞪圆,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座雕像。
良久。
他缓缓地,转过头,用一种梦呓般的,带着哭腔的声音,看向李青玄。
“李……李宗主……”
“你们宗门……还缺不缺……看大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