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亲王府外书房的烛火晃得厉害,地上的麻袋还在微微抽搐,黑布下渗着暗红的血,腥味混着檀香味,呛得人嗓子发紧。胤禟站在桌旁,石青色箭袖的袖口卷着,露出手腕上的金扳指,指尖敲着扶手,声音带着怒:“四哥,这就是从富察府跑掉的黑衣人!我让人卸了他一条胳膊,看他还嘴硬!”
胤禛走过去,靴尖踢了踢麻袋,黑布滑落,露出张惨白的脸——左胳膊齐肘而断,伤口用粗布裹着,血还在渗,眼睛半睁着,满是痛苦的涣散。“黑鹞子?”胤禛的声音冷得像冰,这是江湖上有名的亡命徒,专接杀人的活。
“是他!”胤禟坐下,端起茶盏猛灌一口,“昨夜他从富察府跑了,躲在宣武门的暗窑里,被我手下的小混混撞见。要不是暗窑有地道,早把他活剥了!”
胤禛没接话,指腹摩挲着佛珠。黑鹞子这种人,拿钱办事,背后定有主使。“戴铎,带下去拷问。”他声音沉了,“问清楚,谁雇的他,毒针从哪来,昨夜潜入王府见了谁。”
戴铎领命,两个暗卫拖起麻袋就走,黑鹞子的呻吟声越来越远,很快被地牢的惨嚎取代。胤禟看着胤禛的侧脸,忽然开口:“四哥,你觉不觉得…这事儿不简单?黑鹞子要杀的是富察明玉,可背后牵扯的,怕是不止王府内宅。”
胤禛捻佛珠的手顿了顿——他也想到了,秋纹是乌拉那拉氏的人,可黑鹞子供出的“蒙面女子”,还有那没看清的蒙古图腾,都透着不对劲。
富察府的阳光落在明玉颈侧的棉布上,陈嬷嬷解开时,明轩忍不住“呀”了一声:“这痂怎么这么光滑?一点都不像刚受伤的!”
陈嬷嬷用银签轻轻挑了挑痂痕边缘,新肉透着粉,弹性极好。“少爷,侧福晋年轻,底子好,药效自然快。”她嘴上这么说,眼底却藏着惊——这愈合速度,比用了最好的人参膏还快,绝不是“底子好”能解释的。
明玉靠在引枕上,指尖抚过痂痕,麻痒感顺着指尖窜上来。灵泉的气息还在颈侧流转,修复着最后一点痕迹。“嬷嬷医术好,明玉才能好得这么快。”她垂下眼,声音放轻,掩去眼底的波澜。
明轩没多想,只觉得妹妹运气好:“妹妹,王爷回府了,说是抓了刺客的同伙,还在拷问呢。你放心,没人再敢来害你了。”
明玉点头,看着明轩出去的背影,指尖攥紧了锦缎。胤禛昨晚看她伤口时的眼神,陈嬷嬷的探究,都像针一样扎在心上——灵泉的秘密,怕是瞒不了多久。
雍亲王府的地牢里,黑鹞子的惨嚎终于停了。戴铎拿着供词冲进书房,脸色发白:“主子!招了!黑鹞子说是受雇于一个蒙面女子,预付了百两黄金!昨夜潜入王府,是给秋纹送‘尾款’,还有一张画着蒙古图腾的纸条!可秋纹…秋纹自尽了!”
“什么?!”胤禛霍然起身,佛珠掉在地上,滚了一圈。
“我们刚拿到王小六的口供,说秋纹指使他收买门房!正准备提审秋纹,她就抢了佩刀抹了脖子,临死前还喊…‘主子大业,岂是尔等能阻!富察氏必死!’”
线索断了!胤禛攥紧供词,指节泛白。秋纹一死,死无对证,那“蒙古图腾”和“主子大业”,到底指向谁?是乌拉那拉氏,还是她背后的蒙古部落?
胤禟也急了:“四哥,这可怎么办?秋纹死了,就没人能指证正院了!”
“别急。”胤禛捡起佛珠,声音冷得像冰,“秋纹死了,可她背后的人还在。盯着正院,还有…查清楚那蒙古图腾,到底是哪个部落的。”
富察府的夜色裹着凉意,明玉坐在灯下,手里拿着德妃送的碧玺手串,颗颗石榴雕得精致,温润的玉意顺着指尖往上爬。窗外传来脚步声,沉稳、克制,是胤禛的气息。
她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月光下,胤禛站在廊下,玄色披风被风吹得轻轻晃。他的目光落在她颈侧,那处棉布已经拆了,光滑的痂痕在月光下泛着淡粉,几乎看不见伤口。
“王爷。”明玉轻声唤。
胤禛走近,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颈侧,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伤口好了?”
“嗯,不疼了。”
“陈嬷嬷的药,果然好。”胤禛的声音带着探究,目光锁着她的眼睛。
明玉没回避,迎上他的目光:“王爷,王府的事…处理好了吗?”
胤禛沉默了一瞬,才开口:“秋纹死了,线索断了。但你放心,这三天,我会加派人手守着这里,没人能伤你。”他向前一步,气息拂过她的耳廓,“三日后,我接你入府。”
明玉的脸颊微热,刚要说话,一声尖锐的破空声突然响起!
“小心!”胤禛猛地将她往怀里拉,自己的后背对着窗外。一点乌光“夺”地钉进墙里,是淬了毒的针,针尖泛着幽蓝。
梧桐树上窜出个黑影,快得像风,朝着高墙跑。“追!”胤禛怒吼,抱着明玉的手收得更紧,感受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杀意从眼底喷出来——竟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动手,还选在这个时候!
护卫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火把的光晃得人眼晕。胤禛低头,看着怀里脸色发白的明玉,指尖抚过她的后背,声音软了些:“别怕,没事了。”
明玉靠在他怀里,能闻到他身上的檀香味,还有淡淡的血腥气。她抬起头,看着他紧绷的下颌,轻声道:“王爷,谢谢你。”
月光落在两人身上,墙里的毒针泛着冷光。胤禛知道,这不是结束,幕后的人还没出来,三日后的大婚,怕是还要经历一场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