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珑宫内,因苏皖沫关于“骨灰洒海”的浪漫提问而引发的、被默以“海洋生物零嘴”论彻底“带歪”的气氛,在默那恶作剧般的笑声中,稍稍缓和了些许。苏皖沫拍着胸口,一副“姐姐你太可怕了”的表情,努力想把脑海中“骨灰钙片”和“鱼食零嘴”的画面驱散掉。舒言在一旁无奈地摇头,却也觉得这位仙境姐姐的“直白”有种别样的趣味。
为了转移话题,或者说,是为了寻找一种更“安全”的、关于海洋的浪漫想象,苏皖沫眨了眨眼,又想起了另一段歌词。她清了清嗓子,试图用一种带着诗意的、略带感伤的语调吟诵起来:
“我挂上了船帆,
他们在篝火边围观。
闭上眼,下潜最痛快,
谁看见,自己两难。
一万个辛酸,后路铺砖,
心的花埋在尘埃。
所爱隔着山海,
下潜黑暗不管混沌无感,
痛的自然。”
这段歌词,描绘了一种决绝的、带着自我放逐与逃避意味的“下潜”意象。挂上船帆象征启航(或逃离),篝火边的围观暗示着外界的目光与压力,而“闭上眼下潜最痛快”则表达了一种想要沉入深海、远离一切纷扰、在黑暗与混沌中寻求解脱甚至是“痛快”的冲动。后面的词句更是充满了无奈、辛酸与一种近乎自虐的、对痛苦的麻木(“痛的自然”)。
在人类的理解中,这往往被解读为一种充满悲剧美学的浪漫——勇敢地沉入深渊,与黑暗融为一体,以此对抗现实的痛苦。
苏皖沫吟诵完,眼中带着一丝期待看向默和水清漓,尤其是水清漓这位真正的“水之主宰”,希望能从他们口中听到一些关于“深海”的、不同于凡俗理解的、或许更神秘、更崇高的诠释。
“姐姐,姐夫,”她问道,“像这样‘下潜黑暗不管混沌无感’,在你们看来,是不是……也是一种面对现实的方式?深海,是不是真的能让人忘记痛苦?”
然而,她注定又要失望了。
默听完这段歌词,狐狸眼中的神色,从最初的聆听,逐渐变得……更加古怪,甚至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你在开玩笑吗”的荒谬感。她先是看了一眼身旁的水清漓,水清漓冰蓝色的眼眸依旧平静,但默似乎从他眼底读到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无奈?仿佛在说:人类对深海的想象,总是如此……天真。
默转过头,看向自家妹妹,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怜爱”(对妹妹的天真)和“残忍”(即将进行的科普)的笑容。她没有直接回答歌词的意境,而是反问道:
“沫沫,我亲爱的妹妹,”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危险”气息,“你……想不想亲身体验一下,在没有你姐夫一丝一毫力量庇护的情况下,真正的深海,会让你体验到怎样的……冰冷刺骨?怎样的……窒息绝望?以及……可能会遇到的一些……‘小惊喜’?”
苏皖沫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啊?体验?不……不用了吧姐姐……”她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头皮发麻。
默却仿佛没听到她的拒绝,继续用那种“科普频道”主持人的语气,慢条斯理地、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
“首先,是压力。”她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每下潜十米,你身体承受的压力就会增加一个大气压。等你下潜到几百米、几千米……啧啧,那感觉,可不是什么‘混沌无感’,而是像被无数只无形的大手从四面八方疯狂挤压!你的骨头会嘎吱作响,你的内脏会被压得移位,你的耳膜会率先破裂……最终,‘啪’的一声,像个被捏爆的西红柿。”
苏皖沫和舒言的脸色瞬间白了白。
“其次,是黑暗与寒冷。”默继续道,眼中闪烁着“专业”的光芒,“阳光最多能照到海面下两百米。再往下,就是永恒的、绝对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不,是连‘手’的概念都会消失的虚无黑暗!温度会骤降到接近冰点,那种冷,不是冬天的寒风,而是能冻结血液、凝固思维的、死寂的冰冷!还‘痛快’?那是连痛苦都感觉不到的、彻底的死寂!”
苏皖沫已经开始发抖了。
“最后,”默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恶魔般的笑容,“还有歌词里没提到的……原住民。”
“你以为深海是空无一物的避难所?错了!”她摇了摇手指,“那里生活着无数为了适应极端环境而进化得……奇形怪状、且非常饥饿的生物!”
“比如,鲨鱼。”默做了一个撕咬的动作,“它们对血腥味极其敏感。你下潜时如果不小心划伤个小口子……嘿嘿,几分钟内,就能引来一群眼睛发光、满口利齿的家伙,把你当成自动送上门的‘外卖’!”
“再比如,你以为深海里有‘灯’很浪漫?”默嗤笑一声,“确实有‘灯’,比如灯笼鱼。但它头顶那个发光的小灯笼,可不是用来给你照明、营造浪漫氛围的!那是它的诱饵!它会摇晃那个小灯笼,吸引好奇的小鱼或者其他生物靠近……等靠得足够近了……”
默猛地凑近苏皖沫,压低声音,模仿着捕食的“咔嚓”声:“一口吃掉! 连骨头都不剩!”
“所以啊,”默直起身,摊了摊手,做了个总结,“海底的‘灯’,只有这一种。它不是希望的象征,而是最现实、最残忍的死亡陷阱!用它来比喻‘下潜’的浪漫?简直是……黑色幽默。”
她看着已经彻底石化、表情僵硬的苏皖沫和舒言,笑眯眯地补充道:
“所以,歌词里那种‘下潜最痛快’、‘痛的自然’……嗯,从结果来看,确实挺‘痛快’的(物理意义上的),也确实会‘痛’得很‘自然’(被吃掉或者被压扁的自然过程)。只不过,这‘痛快’和‘自然’,跟歌词想表达的‘诗意’,恐怕差了十万八千里哦!”
苏皖沫:“……” 她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她感觉自己对大海的所有浪漫幻想,已经被自家姐姐用最硬核、最血腥、最“科学”的方式,彻底摧毁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被捏爆的西红柿”、“鲨鱼外卖”和“灯笼鱼陷阱”!
舒言也是额头冒汗,推了推眼镜,艰难地说道:“默姐姐……您这个解读……真是……角度清奇……令人……印象深刻。”
水清漓在一旁,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周身的气息却柔和了许多,甚至几不可察地摇了一下头,显然对自家伴侣这番“毁人不倦”的“深海现实科普”感到些许无奈,却又……纵容。
默看着妹妹那副“世界观崩塌”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啦好啦!逗你玩的!有姐姐和姐夫在,怎么可能让你去体验那些!”
她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过嘛,下次再听到这种关于大海的浪漫歌词,记得想想姐姐的话哦!现实的深海,可一点都不‘诗意’!”
苏皖沫欲哭无泪地点点头。她决定,以后还是多听听关于花啊、月亮啊的歌词比较好……至少,那些东西不会被姐姐解释成“昆虫的食堂”或者“陨石坑”吧?
水玲珑宫内,再次充满了默恶作剧得逞的欢快笑声。而凡尘的文艺浪漫,在仙境的“硬核现实”面前,再次遭遇了惨不忍睹的“降维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