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珑宫内,随着颜爵那仓皇逃窜的身影消失在空间涟漪之中,最后一丝因“糟心妹夫”而带来的不和谐气息也彻底消散。殿内重归寂静,唯有月光如水,静影沉璧,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一片温柔而清冷的银辉之中。
默王妃看着颜爵消失的方向,撇了撇小嘴,仿佛掸去了一粒微尘,脸上露出了轻松惬意的神情。她转过身,重新依偎进自家夫君那微凉却坚实的怀抱中,像只找到了最舒适巢穴的猫咪,满足地蹭了蹭。
方才一番“训诫”颜爵,虽然只是动动嘴皮子,但调动神威、凝聚气势,也耗费了她些许心神。此刻放松下来,一股淡淡的倦意便悄然袭来。她抬起小脸,望向水清漓。
月光下,水清漓冰蓝色的长发如瀑般垂落,衬得他那张俊美无俦、却总是带着万年寒冰般疏离感的容颜,少了几分凛冽,多了几分静谧。他冰蓝色的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目光深邃,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只是沉浸在这片永恒的宁静之中。
但默知道,他并非真的在“沉思”。自灵犀阁剧变、世王降临、到后来安抚花翎、处理颜爵这一连串事件以来,水清漓虽未多言,却始终站在她身侧,以他静水般的沉稳与绝对的威压,为她撑起最坚实的后盾。他看似不动声色,实则心神贯注,维系着大局的平衡,也……守护着她的任性妄为。
仙神之躯虽非凡胎,无需如凡人般日日休眠,但如此长时间的心神凝聚与力量维系,终究也是一种消耗。更何况,方才她点破“唤醒之契”、诉说“命印”守护、乃至最后拽来颜爵疗伤训诫,这一番番心绪起伏、情感激荡,于她而言是宣泄与确认,于水清漓这般心性如冰、情绪内敛的存在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需要消化的冲击?
她的夫君,需要休息。
这个念头一起,默的心中便涌起一股细细密密的疼惜。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水清漓冰蓝色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如同拂过静水湖面最细微的涟漪。
水清漓冰蓝色的眼眸微动,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询问。
默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踮起脚尖,将自己温软的唇,轻轻地、带着无比的珍视与怜爱,印在了水清漓那线条优美、如同冰雕玉琢般的……精灵耳尖上。
水清漓的身躯,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精灵耳,对于水系仙子而言,尤其是对于水清漓这等执掌本源的存在,是感知水流、聆听万物、沟通水元素的重要媒介,亦是极其敏感之处。寻常触碰,都会引起本能反应,更何况是默这般带着温热气息与缠绵情意的亲吻。
那触感,温热、柔软、带着她身上特有的清甜气息,如同一滴暖融的春水,滴落在他万年冰封的感官之上,瞬间激起一圈细微却清晰的战栗,沿着耳廓,迅速蔓延至全身。
默的亲吻一触即分,并未流连。她将唇凑到他的耳边,用气声呵出温热的气息,声音轻软得如同梦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与心疼:
“清漓……”
她唤着他的名字,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撒娇的糯意。
“你都……一夜未睡了。”
她的话语,并非指责,而是充满了疼惜。她知道,对于他们而言,“睡”并非生理必需,而是一种心神的放松与沉潜,是让澎湃的力量归于宁静、让激荡的心绪得以平复的过程。
“休息一下吧,好不好?”
她的声音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搔刮着他的耳膜,也搔刮着他冰封的心湖。
“事情……暂时都告一段落了。花翎姐姐那边有辛灵姐姐开导,颜爵那糟心玩意儿也被我吓跑了,短时间内不敢作妖。世王哥哥那边……想必也自有安排。”
她细数着,仿佛在告诉他,外界的一切纷扰都已平息,他可以暂时卸下重担。
“这里很安全,很安静。”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熟悉的宫殿,以及窗外那万古不变的静水湖光月影,“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最后一句,她说得极轻,却带着一种“我与你同在”的坚定承诺。
水清漓冰蓝色的眼眸中,那如同万载寒冰般的色泽,在她的轻语与亲吻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融化、软化。那总是紧抿的、线条冷硬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下来。周身那无形中散发着的、维持着绝对掌控与警惕的凛冽气息,也悄然收敛,变得柔和而内敛。
他并未回答“好”或“不好”,只是缓缓地、极其自然地,收紧了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将她的身子更紧地贴向自己。然后,他微微侧过头,将自己冰凉的额角,轻轻抵在了默温暖柔软的额头上。
这是一个无声的回应。
是一个……应允,也是一个……依赖。
默感受到他这细微的动作,心中顿时被巨大的满足与安宁所填满。她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依偎着他,闭上眼睛,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那令人安心的微凉气息,以及两人额头相贴处传来的、那种心意相通的温暖。
水清漓也缓缓阖上了冰蓝色的眼眸。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静谧的阴影。他不再去思考灵犀阁的变迁,不再去理会世王的意志,不再去担忧妹妹的未来,也不再去嫌弃那糟心的妹夫……他将所有的心神,都收敛了起来,沉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宁静而深邃的……静水之中。
月光悄然移动,静水湖波澜不兴。
宫殿内,相拥的身影仿佛化作了永恒的雕塑。水清漓的气息变得悠长而平稳,如同静水深处最沉定的暗流。而默,则像一株依偎在冰山旁的暖藤,静静地守护着这片难得的安宁。
这一夜,或许漫长,但在此刻,唯有彼此相伴的呼吸,与万古不变的月光,才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