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环合拢的瞬间，一股冰冷的、带着绝对禁锢意味的力量瞬间刺入苏洛的四肢百骸。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剥离感，仿佛将他与周围世界联系的那根弦硬生生掐断了。掌心中原本如臂指使的银色流光彻底沉寂下去，不再是潜伏，而是像被冻结在寒冰深处，连感应都变得模糊。
他闷哼一声，身体里翻腾的暴戾情绪和那股撕裂空间的可怕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巨大的空虚和脱力感。膝盖一软，他几乎是被两名秩序裁决所的人员粗暴地架了起来，脚踝在粗糙的地面上拖行，擦过碎裂的混凝土块和不知名的粘稠污渍。
视野有些模糊，耳边是远处依稀传来的零星枪声和异变体的嘶吼，但更清晰的是架着他的人那冰冷、均匀的呼吸声，以及金属靴底踩在废墟上发出的规律声响。
他勉强抬起头，透过汗湿的额发看向前方。那个为首、出手强行抚平部分空间紊乱的裁决所成员已经收起了手中的光符，正用一种打量实验标本般的冷漠眼神扫视着他。
“目标‘银蚀’，收容完成。”那人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透过密闭的头盔传出来，带着金属的质感。
银蚀……他们连代号都准备好了。苏洛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动了不知哪里的伤口，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带走。”为首的裁决所成员——代号似乎是“判官”——简短下令，转身率先走向一辆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停在街区外围、通体漆黑、线条硬朗的装甲运输车。
架着苏洛的两名人员默不作声地跟上，动作机械而高效。周围还在清理残余异变体的“火种”第三、第五小队成员，都下意识地避开了他们的行进路线，眼神中混杂着敬畏、好奇，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周倩放下手中的长枪，看着苏洛像一袋垃圾般被拖走，那个黑色的颈环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不祥的光泽。她认得那东西，“精神枷锁”，据说是罗鸣先生亲自参与设计的，专门用于禁锢高危超凡者或异变体的能力，据说戴上它的人，连自杀都成为一种奢望。
苏洛……他会被带去哪里？裁决所的地下黑狱？还是某个不为人知的研究设施？
“倩姐，那个人……”李锐凑过来，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惊悸，小声问道。
“不该问的别问。”周倩打断他，语气有些生硬。她重新端起枪，转向还在零星抵抗的异变体，“清理战场，确保封锁线稳固！”
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辆黑色装甲车消失的方向。判官的出现，以及如此迅速的镇压和收容，绝不仅仅是应对一次意外的超凡失控事件那么简单。这更像是一场……早有准备的抓捕。
苏洛提到的赵显宗，还有罗鸣……难道这次事件，背后牵扯到“火种”高层的内部斗争？
想到这里，周倩感到一阵寒意沿着脊椎爬升。
***
黑色装甲车内部异常安静，几乎听不到引擎的噪音，只有空气循环系统细微的嘶嘶声。车厢壁是某种吸光的暗色金属，没有任何窗户，只有顶部一盏发出惨白光芒的条形灯。
苏洛被扔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背靠着车厢壁。两名裁决所人员一左一右坐在他对面，如同两尊没有生命的雕塑，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判官”坐在靠前的位置，摘下了头盔，露出一张中年男人的脸，线条冷硬，眼神如同冻湖，看不到丝毫情绪。他正低头看着一个平板终端，上面快速滚动着数据和图像，似乎是刚才空间扰动的分析报告。
苏洛尝试调动一丝力量，但“精神枷锁”如同一个无底的黑洞，不仅禁锢了他的能力，似乎还在不断吸收着他本身的精力，让他感到一阵阵眩晕和虚弱。
“不用白费力气了。”判官头也不抬，声音平淡地响起，“‘枷锁’是罗鸣先生智慧的结晶，除非得到特定的密钥，否则就算是序列前二十的‘将’级，也别想挣脱。”
苏洛喘着粗气，抬起沉重的眼皮看着他：“你们……早就知道我会失控？”
判官终于将目光从终端上移开，看向苏洛，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出了故障的器械。“你的情绪波动值在过去七十二小时内呈指数级攀升，尤其是在接收到那张电子请柬后。监测中心早已将你列为‘高危观察目标’。”
“所以……你们就等着我异变？等着我……闹出足够大的动静，然后名正言顺地把我抓起来？”苏洛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却带着刺骨的嘲讽。
判官面无表情：“维护秩序，清除不稳定因素，是裁决所的职责。你的存在，以及你与赵显宗理事之间的私人恩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私人恩怨？”苏洛猛地激动起来，想要挣扎起身，却被旁边的裁决所人员轻易地按回原地。“那是我父母的命！是你们掩盖的真相！”
“真相由事实和证据定义，而非个人的臆测和情绪。”判官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你之前的指控缺乏有效证据，已被归档。而今天你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危害公共安全罪、非法使用超凡能力罪，以及叛离‘火种’序列未遂罪。等待你的，将是秩序的审判。”
归档？审判？
苏洛看着判官那张毫无人情味的脸，一股冰冷的绝望混合着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他吞噬。他们早就计划好了一切，从他父母死亡的那天起，或许更早，他就已经落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
赵显宗……罗鸣……还有这个冷血的裁决所！
他不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判官，仿佛要将这张脸刻进灵魂深处。
判官似乎对他的目光毫无所觉，重新低下头，看着终端屏幕。车厢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车辆平稳行驶时极其微弱的震动感。
不知过了多久，装甲车缓缓停下。
车厢门无声地滑开，外面是一条灯火通明却异常冰冷的金属通道，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金属冷却液的味道。
“带他去7号收容室。”判官收起终端，站起身，率先走了出去。
苏洛被粗暴地架起，拖行在反射着冷光的金属地板上。通道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厚重金属门，门上是复杂的锁具和能量感应器。
这里就是“火种”秩序裁决所的地下基地，一个只存在于传闻中的地方，据说进来的人，很少能再活着出去。
他被拖到一扇编号为“07”的金属门前。判官伸出手，在门旁的感应区按了一下，一道蓝光扫过他的掌纹。
“咔哒”一声轻响，厚重的金属门缓缓向内开启，露出里面一个不足五平米、四壁都是柔软吸光材质的狭小空间。里面除了一张固定在地上的金属板床，空无一物。
两名裁决所人员将苏洛扔了进去，动作没有丝毫怜悯。
苏洛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板上，牵动了全身的伤痛，让他蜷缩起来，发出一阵压抑的咳嗽。
金属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最后的光线被彻底吞噬，整个空间陷入绝对的黑暗和死寂。
只有脖子上那个“精神枷锁”冰冷的触感，和内心深处燃烧的、无法熄灭的仇恨，提醒着他，他还活着。
而在那扇门外，判官看着紧闭的收容室大门，对着通讯器低声说道：
“报告，‘银蚀’已收容至7号标准间。初步观察，能力被完全抑制，情绪趋于稳定……建议提升监控等级，并准备进行深度精神评估。”
通讯器另一端，传来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
“知道了。看好他，在‘黎明计划’启动前，他不能出任何意外。”
判官微微躬身：“是，罗鸣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