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营房里,首先跑出来的是补给站的领导,齐班长。
他着急忙慌的顺着小高手指着的方向看去,看不清,急忙拿起望远镜,顿时有点无语。
对小高一阵埋怨:“你没看人家是来玩的吗?你这算是谎报敌情。”
小高一脸的委屈,嗫嚅道:“我就是看到了陈潭的弟弟,骑着马来,还以为陈潭又犯大错了,要挨顿打。”
“陈潭最近表现挺好的,能犯什么错?”
齐班长心里没底,让人去通知陈潭过来。
“怎么了,齐班长,我正在捯饬我那片菜地,今年夏天,茄子,黄瓜,还有香瓜,随便吃,想吃多少吃多少。”
小高嘟囔道:“得了吧,这菜地是我们帮着种起来的,你哪会种地?”
陈潭张了张嘴,愣是没法反驳。
他哪里会种地,可是在草原上,除了班里的这么几个人,好几个月都见不到新面孔,那种让人崩溃的孤独,让他的心态,在悄悄的转变。
他也不知道得在草原上待多久。
一年?
还是十年?
对陈泽这个弟弟,陈潭心里是非常复杂的,说兄弟感情吧?
有。
还挺深。
人生几次站在悬崖边的时候,都是陈泽制止了他,事后还得给他擦屁股。哪怕如今被发配在草原上,陈潭也怨不了陈泽。
毕竟,其他豪门兄弟之间,还会有争夺家产的龌龊。但是在陈家,陈泽不会争夺家产,甚至在财产上,他这个兄弟给他的,比父母给他的都要多。
他还怎么抱怨?
可要说怨气吧?
也不是没有,甚至还不少。
去年他在京城被人下套,他是有自身的原因,可最大的错,不应该是骗他的骗子吗?为什么,最后受伤的成了他这个受害者。
在草原上待了大半年,陈潭终于想明白了。
因为自己身上的缺陷和固执,让人有了可乘之机,在草原上,哪怕是在军队里,可是对他来说,和坐牢没什么区别。
甚至比坐牢都不如。
坐牢生气了,可以闹事。
在这里,他谁也打不过,打输了还得受思想教育,这简直要了他的命。
不知不觉之间,他和周围的战士关系也缓和了不少。
哪怕是天生犟种,也明白,除了挨打和挨批评这两条路之外,没有其他路可走的陈潭,终于想起来,或许可以做个顺民。
他服了。
听到小高大喇叭似的在他耳畔说着,陈泽带着人,要来教训他了,小高的大嗓门在耳畔响起:“陈潭,你虽然人不怎么样,可咱们作为战友,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挨打,要不去地窖躲一躲?”
补给站以前有个地窖,可去年就改成了旱厕的粪坑。
陈潭的脸顿时黑了下来,瓮声瓮气道:“我和我兄弟关系好着呢!”
说完,就丢下了手中的农具,去前院。
从岗哨借来了望眼镜,陈潭对远处眺望起来,确实是弟弟陈泽,还带来弟妹白璃,还有就是车队,车队很长,得有十来辆汽车。
另外有送补给的卡车。
军队的补给有四类,草原上驻扎的战士,属于后勤,不算作战部队,按规定是一类补给,属于最低标准,一天的伙食费在7块左右,最高的四类标准,一天伙食费在30元左右,一般是潜艇兵。
包括三餐。
看似很少,但是这年代,也能吃的不错,军队采购价格能便宜不少,能低价大量采购食物。
粮油米面都不会缺,虽吃不上大鱼大肉,但也经常有荤腥。
就是蔬菜补给困难,水果就别想了。
而陈泽来一次,必然会带上蔬菜和水果,加上其他的罐头之类的,能让战士们吃上可口的饭菜。
好不容易等距离近了,陈潭迎接了上去,他最近半年啥事也没干,更不可能犯错,自然不会担心陈泽‘欺负’他。
“大哥。”
“嗯。”
“大哥。”
“弟妹,你们这是一起来旅游?”
不同于陈泽,陈潭对白璃的脸色好看了许多,毕竟,关自己的是亲兄弟,哪怕半年过去了,心里的怨气也被磨没了,可面子上还是过不去。
“住的还行吗?”
陈泽感觉陈潭变化不小,才几个月不见,沉稳了许多。
从马上下来,陈泽平视着陈潭良久,才笑起来:“大哥,你变了。”
“好了,还是坏了?”
“安静了,也平稳了许多。”
面对陈潭的追问,陈泽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
安静和平稳,在任何人身上,都不能算是贬义词,至少陈泽在他哥哥的眼中,没有看到那股子桀骜不驯的锐意。
不敢说一定是变好了,但是对如今的陈家来说,确实是个好事。
陈潭叹了口气,幽怨道:“我都不知道要在草原上待多久,心要是再静不下来,非疯了不可。”
陈泽端详了自己的大哥好一阵,确实如今的陈潭没有当初的攻击性,性格也渐渐的沉稳了下来。
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最怕的不是别的,而是放出去的陈潭立马生龙活虎,到时候连个给他擦屁股的人都没有,他这一走,说不定是两三年,甚至三五年不回来都有可能。
已经顾不上陈潭了。
而陈绍华和周慧,显然早就管不住陈潭了。
放任他出去,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我年底要出国。”
陈泽的话有点突兀,甚至陈潭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疑惑,心说:你出国又不是第一次,跟我说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陈泽第二句话说出口的那一刻,陈潭彻底慌了,他还以为陈家要出事,出大事。
也只有这样才会逼得没有出国打算的弟弟,选择出国。
关键不在这里,陈家要是破败了,他还能是如今这副样子吗?
已经了解民间疾苦半年的陈潭,根本就不敢想象,自己要出门打工挣钱,要遭多少罪。
老婆孩子,恐怕也要保不住。
陈潭其实挺清醒,他知道和谭晶晶的结合,更多的是权衡利弊的结果。
或许谭晶晶有和他一起吃苦的打算,可是为了儿子,他也不可能去拖累她们母子。
有那么一瞬间,陈潭身上的精气神都萎靡了起来,语气中带着一种惶恐:“咱们家怎么就会败了?是周安邦又把咱们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