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本《玄虚真解》发下来,三一门热火朝天的修炼氛围,就拐进了一个诡异的岔路。
拳脚声没了,瀑布的轰鸣也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深夜里一声声抓心挠肝的叹息,和白天里一个个顶着黑眼圈、眼神迷茫的“走地仙”。
“存思”把自己存得差点睡死过去,“还虚”把自己还得到处找不着北。
这玩意儿,比硬抗瀑布还他妈折磨人!
直到今日,当所有弟子再次被召集到炼炁大殿的广场前,许多人心里甚至生出了一股“总算要挨揍了”的亲切感。
李玄霄站在高台之上,目光扫过底下这群萎靡不振的弟子,嘴角挂着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
“怎么,读了几天书,就把自己读成了一群书呆子?”
“一个个把‘道’挂在嘴边,我却只看到一群连路都走不稳的废物。”
他声音不大,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每个人的脸上。
“你们悟的道,若不能化为脚下的路,手中的剑,那便是空谈,是狗屁!”
“今日,便让我看看,你们这半个月的‘苦读’,究竟是悟了道,还是念了经!”
他大袖一挥,指向远处一座险峻陡峭、直插云霄的孤峰。
“此为试剑峰。”
“峰顶,有我亲手布下的三面‘灵蕴旗’。”
“我将从尔等之中,选出三十人,分为三组,每组十人。”
“比试内容很简单。”
李玄霄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用你们从《玄虚真解》里悟出来的‘瞬身步法’,抢旗!”
“谁能将旗帜拿到手,谁,就是胜者!”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瞬身步法!
这正是《玄虚真解》中“以神驭气”最基础,也是最直观的应用。
这已经不是单纯比拼炁的雄厚,更是考验对自身精神与真炁的掌控力!
很快,三十名人选被长青念出,无一例外,全是当初在“回炁天罗阵”中获得勋章的佼佼者。
陆瑾、刘得水、李慕玄、水云、澄真……赫然在列。
被选中的人,眼中战意升腾。
而那些落选者,则死死攥着拳头,眼神里的不甘几乎要溢出来。
李玄霄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不患寡而患不均,有竞争,才有压迫感!
“去吧。”
“让我看看,你们这群所谓的‘天才’,究竟是真龙,还是一群会扑腾的泥鳅。”
……
试剑峰下。
三十人被分为三组,各自站在一条崎岖山道的起点。
随着李玄霄一声令下,三组人,三十道身影,瞬间化作残影,朝着峰顶狂飙而去!
刘得水所在的第一组,战况最为爆裂。
“都他妈给老子滚开!”
刘得水一声咆哮,双腿肌肉虬结,八门遁甲催动之下,他根本不走什么山道,整个人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直线朝着峰顶撞去!
沿途的树木、岩石,尽数被他狂暴的气劲撞得粉碎!
简单,粗暴,不讲道理!
陆瑾所在的第二组,则是一场艺术般的追逐。
陆瑾的身影飘忽不定,他每一步都踏在最不可思议的节点上,时而如鬼魅般穿过林间缝隙,时而如飞叶般借着风力扶摇直上。
他的瞬身,是真正的“道法自然”,充满了写意与从容。
而李慕玄,则在他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容,时不时脚下使个绊子,让前面某个倒霉蛋一头栽进土里,引来一阵怒骂。
他似乎对抢旗没什么兴趣,更享受这种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快感。
相比之下,水云所在的第三组,就显得平庸许多。
水云的瞬身步法,中规中矩,不快不慢,始终保持在队伍的中游位置,毫不起眼。
他既没有刘得水那般横冲直撞的霸道,也没有陆瑾那般神乎其技的飘逸。
在他前面,两名弟子已经为了领头的位置,斗得不可开交。
“张三,你再挡老子的路,别怪我不客气!”
“呵,李四,有本事就超过去,没本事就闭嘴!”
两人一边用瞬身步法高速移动,一边还用炁劲互相干扰,在陡峭的山壁上斗得险象环生。
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水云看着他们,古井无波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默默地跟着,计算着距离,观察着风向,还有那两个争斗者每一次出手的力道与角度。
就像一头经验最丰富的老狼,在等待猎物露出最致命的破绽。
很快,峰顶遥遥在望。
那面绣着三一门徽记的灵蕴旗,在山风中猎猎作响。
“是我的!”
张三和李四同时发出一声爆喝,速度再提三分,几乎化作两道流光,同时冲向那面旗帜!
他们距离旗帜,只剩下最后不到三丈的距离!
两人眼中都迸发出狂喜,甚至已经开始互相戒备,准备在夺旗的瞬间就给对方来一下狠的。
也就在这一刻。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水云,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再往前冲。
他只是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五指张开,对准了峰顶的那面旗帜。
他身后的几名弟子见状,都是一愣。
“水云师兄干什么?”
“他放弃了?”
“这距离……他想干嘛?”
下一秒,他们就知道了答案。
一股无形的、沛然的吸力,猛地从水云的掌心爆发!
万象天引!
峰顶之上,那面被牢牢插在岩缝中的旗杆,猛地剧烈震颤起来!
正在冲刺的张三和李四,只觉得一股巨力从旗帜上传来,两人猝不及不及防,差点被带得一个踉跄。
“怎么回事?!”
他们惊骇地回头,正好看见水云那张平静的脸。
“不好!”
两人亡魂大冒,疯了似的想去抓住旗杆。
但,晚了。
咔嚓!
坚硬的岩石,在恐怖的吸力下崩裂开来。
那面灵蕴旗,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拔起,化作一道流光,跨越了数十丈的距离,精准无比地落入了水云的手中。
水云握住旗杆,轻轻一抖,旗面迎风展开。
他看都没看那两个在峰顶目瞪口呆的师弟,只是转身,对着山下的方向,遥遥一礼。
胜负已分。
整个第三组的赛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神来一笔的操作给震住了。
还能……这么玩?
掌门只说用瞬身步法抢旗,可没说不能用别的招啊!
这哪是抢旗,这他妈是隔着几十米直接把奖杯给吸过来了!
这是降维打击!
……
不久后,三组比试全部结束。
刘得水毫无悬念地靠着蛮力夺得了第一组的冠军,而陆瑾也凭借着无可挑剔的技艺拿下了第二组。
李慕玄在最后关头,用幻术晃了陆瑾一下,结果被陆瑾反手一记通天箓的雷法劈得灰头土脸,骂骂咧咧地拿了个第二。
三十名弟子,重新站回李玄霄的面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瞟向手持旗帜,神色平静的水云。
李玄霄的视线,也落在了水云身上,但他什么都没说,反而看向了第三组那两个失败的领头者。
“你们两个,输得冤不冤?”
张三和李四脸色涨红,低下头,其中一人不甘地说道:“弟子……弟子只顾着与人相争,忽略了全局,弟子愚钝!”
“不,你们不是愚钝,你们是蠢。”
李玄霄毫不客气地骂道。
“你们的眼里只有对手,却没有目标。你们把一场夺旗的比试,硬生生打成了两个人的单挑。水云不是赢在实力,是赢在你们给了他机会。”
他转过头,看向所有弟子,声音陡然拔高。
“记住!修行之路,不是匹夫之勇!脑子,永远要比拳头快!”
“真正的强者,懂得利用一切规则,为自己创造胜机!”
他最后看向水云,陆瑾,刘得水三人,眼神中流露出一抹赞许。
“锋芒,是用来破敌的,不是用来炫耀的。”
“真仙不惧锋芒,惜败者才得真知。”
“你们今日的表现,勉强算是入了门。”
众人闻言,心中一凛。
尤其是那些失败者,眼中没有了嫉妒,反而多了一种深刻的思考。
就在众人以为今天的试炼到此为止时,李玄霄却话锋一转,指向了三一门后山,那片终年被黑雾笼罩,被列为禁地的山谷。
一股阴冷、死寂的气息,即便隔着老远,也让人头皮发麻。
“你们的‘神’,已经磨砺。”
“你们的‘炁’,也已精纯。”
“但你们的胆魄,还未见过真正的恐惧。”
李玄霄的嘴角,勾起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
“下一场比试,就在那里。”
“幽冥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