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不长,字里行间却充满了无尽的愧疚、深沉的爱意和最后的嘱托。
凌千雪一字一句地读着,眼眶迅速泛红,泪水不受控制地盈满了眼眶,顺着脸颊滑落。
她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但肩膀却微微颤抖起来。
这是母亲离开后,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母亲的声音,感受到那份迟来的、沉甸甸的母爱。
她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颤抖着手拿起信封里的第二张纸。这张纸质地不同,更加正式,标题赫然是《股权赠与及遗嘱声明》
凌千雪快速浏览着文件内容,越看越是心惊!。
这份遗嘱明确声明,其母生前持有“凌氏集团”51%的原始股,在她身故后,这51%的股份全部由独生女凌千雪一人继承。遗嘱签署日期清晰,并有律师和见证人的签名盖章。
51%,这意味着绝对控股权。凌家兄弟这些年争得头破血流的凌氏集团,从法理上讲,最大的所有权人,竟然一直是她凌千雪。
这突如其来的重磅消息,像一道惊雷,在她心中炸响。
悲伤、震惊、恍然、以及一股难以抑制的、即将夺回一切的决绝,瞬间交织在一起。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射向凌老夫人,将那份遗嘱展示在她眼前。
老夫人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份文件,当她看清“51%股权”和那份具有法律效力的签名盖章时,布满皱纹的脸上第一次无法控制地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情。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嘴唇微微张开,仿佛无法呼吸。
她万万没有想到,当年他们凌家上下翻遍每一个角落的东西,竟然……竟然就一直被藏在最不起眼的杂物间里,藏在那个他们早已遗忘的、象征着失败者的骨灰盒中。
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安然无恙地躺了十几年!
伴随着巨大震惊一同涌上的,是一股强烈到几乎让她眩晕的悔恨。
这不是对她当年所作所为的后悔,而是一种源于战略失误的、极度不甘和懊恼!她悔!她恨!恨自己当年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最不起眼的地方!恨自己怎么就如此大意!
凌千雪看着老夫人脸上那无法掩饰的震惊和扭曲的悔恨,心中冷笑。
她不再多言,小心翼翼地将母亲的骨灰盒盖好,紧紧抱在怀里,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她将信和遗嘱郑重地收好,抹去脸上的泪水,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
她最后看了一眼尚处在震惊与悔恨中失语僵立的老夫人,抱着骨灰盒,转身朝外走去。
她刚踏出宅门,眼前的景象让她脚步一顿,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错愕。
前院的局势,与她进去时相比,已然天翻地覆,甚至有些……混乱得超乎她的预料。
凌振山,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凌家掌权人,此刻正被两名黑衣保镖死死地按在地上,脸颊贴着地面,挣扎不得,只能发出愤怒却无力的呜咽,脸色因屈辱和缺氧而涨得通红。
凌振海则更惨,鼻梁骨明显塌陷下去,满脸糊着已经半凝固的暗红色血液,瘫坐在地上,眼神涣散,只剩下痛苦的呻吟,早已没了之前的阴冷和算计。
而一向最懂得明哲保身的凌振云,此刻正蹲在远处的墙根下,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缝里,彻底扮演一块无声无息的石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最触目惊心的,是院子中央。
凌峰像条死狗一样被沈墨骑在身下,沈墨双目赤红,眼泪却不受控制地不断从眼角涌出,混合着汗水,顺着他紧绷的脸颊滑落。
他左右开弓,拳头如同雨点般,狠狠地、一遍又一遍地砸在凌峰已经肿成猪头的脸上。
“畜生!你们还是不是人?!啊?!你们就把千雪关在那种地方?!那种地方!!”
沈墨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哽咽而嘶哑变形,每一拳都仿佛倾注了他所有的力量和对凌千雪所受苦难的心疼。
凌峰早已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用双臂护住头脸,发出杀猪般的哀嚎。然而,他的嘴却异常硬气,即便在这种时候,还不忘断断续续地咒骂:
“咳咳……你……你个吃软饭的小白脸!狗仗人势的东西!要不是……要不是靠着凌千雪那个贱人,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敢动我?!”
沈墨闻言,非但没有停手,拳头反而落得更重更急,他几乎是吼着回应,逻辑简单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蛮横:
“那咋了?!我就吃了!我就仗了!我现在就仗着我老婆的势揍你!怎么了?!有办法你想去!没办法你死去!我就是要替千雪揍死你个王八蛋!”
几分钟前,当沈墨看到那个地牢后,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驱使着他,他示意一名保镖上前,两人合力,猛地掀开了那沉重而锈死的铁丝网。
一股混合着霉烂、潮湿、腐朽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恶臭,瞬间从洞口汹涌而出,扑面而来。
就在这一瞬间,沈墨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幅画面。年幼瘦小的凌千雪,衣衫单薄,浑身脏污,正蜷缩在这阴暗、潮湿、散发着恶臭的地牢底部,瑟瑟发抖,那双本该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这幅画面,如同最锋利的针,狠狠刺穿了沈墨的心脏。
强烈的心疼和无法抑制的愤怒,瞬间冲上了他的头顶,他的眼睛通红,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他猛地转过身,赤红的目光如同嗜血的野兽,死死地盯住了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的凌振山。
凌振山被沈墨这充满杀意的眼神盯得心中一寒,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他刚想开口呵斥,身旁两名黑衣保镖已经上前,一左一右,瞬间将他双臂反扣,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你们干什么!”
凌振山又惊又怒,挣扎着怒吼,却根本无法动弹。
沈墨一步步朝着被按在地上的凌振山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踏着怒火,他要为那个被关在地牢里的小千雪讨一个公道。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极其不合时宜、且愚蠢至极的声音响了起来。
凌峰,这个被从小惯坏了的纨绔子弟,完全没看清形势,竟然指着那个刚刚被掀开的、散发着恶臭的地牢洞口,脸上带着鄙夷的狞笑,对沈墨叫嚣道:
“看到了吗?那个臭水沟!凌千雪那个贱种就该待在这种垃圾该待的地方!我告诉你沈墨,现在赶紧带着你的人滚出我们凌家!不然,你的下场会比她还惨!”
这话一出,连被按在地上的凌振山都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心想“自己怎么就生了个这么个没长大脑的东西?”
果然!
凌峰的这句话,就和开了嘲讽一样,瞬间将沈墨所有的怒火和仇恨,完美地吸引到了他自己身上。
沈墨猛地停下走向凌振山的脚步,下一秒,他猛地扑了过去。于是,便有了凌千雪出来时看到的那一幕。
凌千雪将怀中的骨灰盒交到身旁的钟伯手中,接着,她径直走向院子中央。
她来到沈墨身边,没有厉声喝止,只是俯下身,在沈墨耳边轻声唤道:
“小墨,好了。”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沈墨浑身猛地一颤,挥舞的拳头瞬间僵在半空。
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当视线聚焦在凌千雪沉静的面容上时,眼中的狂怒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几乎要溢出来的心疼和一丝无措的委屈。
凌千雪伸出手,不是去拉他停下的拳头,而是轻轻握住了他血迹斑斑的手腕。
沈墨顺着她的力道,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
下一秒,凌千雪主动上前一步,伸出双臂,将他整个人拥入怀中。她的拥抱并不用力,却带着一种能抚平一切狂躁的安定力量。
“好了,都过去了。”
她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平静而肯定:
“打他,脏了你的手。”
说着,她轻轻松开怀抱,双手捧起沈墨那只因反复击打而关节破皮、渗着血丝的双手,指尖轻柔地拂过伤口周围,眉眼间透着心疼。
凌千雪只是紧紧的握着沈墨的手,转身说道:
“我们走。”
一行人簇拥着凌千雪和沈墨,无视身后所有的目光和声响,离开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