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酒店旋转餐厅的水晶灯，把牛排的油光映在周琴儿子周宇的画册上，光斑晃得人眼晕。周宇突然用叉子指着画里的蓝色色块，声音清脆：“许叔叔，你说英国教授会不会觉得这里太暗？”
我捏着刀叉的手顿了顿，指尖蹭过冰凉的餐碟，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昨晚背的“英国艺术圈攻略”里，压根没提色彩明暗的细节。“不会。”我放下刀，俯身看着画册，故意放慢语速，脑子飞速想对策。“你这是‘情绪色块’，暗调反而能突出窗外的光。上次戴维斯教授还跟我夸过类似的处理，说‘懂光的人才懂孤独’。”
周宇眼睛一亮，把画册推到我面前，笔尖已经迫不及待地搭在纸上：“真的？那我这里加几道白光行不行？”周琴坐在对面，笑着给我添茶。茶水注进杯子，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的笑意，我却觉得后背发紧，冷汗悄悄浸湿了衬衫——刚才要是答不上来，这场精心编织的戏，当场就露馅了。
“我也就是跟教授学了点皮毛。”我翻开花册，指着《孤独的窗》的窗框，指尖轻轻划过纸页。“这里可以加圈浅灰，模拟阳光照在木头上的质感，教授肯定会注意到这种细节。”周宇立刻掏出笔，在画册上涂画起来，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像在给我的谎言打补丁，每一声都敲在心上。
饭局快结束时，周琴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接起电话，眉头渐渐皱起，挂了后轻轻叹气：“公司的AI项目又出了点问题，海外渠道一直没打通。”我心里一动，放下茶杯，机会来了。“要是需要海外资源，我倒能帮您搭线。”我语气自然，像随口提起，“我认识几个硅谷的科技公司高管，人脉还算管用。”
周琴的眼睛亮了下，像被点燃的星火，又很快暗下去，带着顾虑：“算了，不麻烦你了，之前已经麻烦你帮小宇的事。”“都是朋友，说什么麻烦。”我笑着摆手，心里却在盘算——这是抛项目的最佳时机，绝不能错过。
饭后送他们回家，我开着租来的黑色奔驰。车贴“海外投资公司”的字样在路灯下泛着冷光，透着刻意营造的专业感。周宇坐在后座看画册，翻页声断断续续。周琴坐在副驾，手指反复摩挲手机壳，壳上是周宇的童年照片，边缘已经磨出毛边，看得出经常摩挲。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我故意等它响了三声才接，按下免提键，声音沉稳：“喂？什么事？”阿坤的声音故意装得急促，带着“慌乱”：“许总，AI医疗项目的贷款出问题了！银行说要缩贷，差200万周转，要是明天凑不齐，之前投的500万就打水漂了！”
我皱着眉，故意提高音量，语气带着训斥：“跟银行再沟通啊！我上周不是跟你说过，要留好备用方案吗？”“沟通了，没用！他们说政策变了！”阿坤的声音透着绝望，我偷偷瞥了眼周琴，她正侧耳听着，手指不自觉攥紧了手机壳，指节泛白。
“行了，我想想办法。”我挂了电话，重重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揉太阳穴，故意露出疲惫又无奈的表情。“许先生遇到麻烦了？”周琴的声音很轻，带着试探，目光落在我脸上。“嗯，海外的一个AI医疗项目。”我转头看她，眼神诚恳，“本来跟银行谈好贷款，结果临时缩贷，差200万周转，头疼得很。”
周琴没说话，目光落在车载屏幕上——那是我提前设好的屏保，pS的“项目盈利预测表”赫然在目，利润率那栏标着25%，比行业均值高10%，数字刺眼。她的视线在数字上停了三秒，才缓缓开口：“这个项目风险大吗？”
“风险几乎没有。”我拿起手机，点开预测表放大，递到她面前。“你看，这是前三年的盈利数据，都是正增长。这次就是临时周转，下个月资金回笼就能还上。”周琴的手指轻轻敲着膝盖，节奏不定，显然已经心动，只是还在犹豫。
我心里有点慌，怕她反悔，又补了句：“要是您有兴趣，其实可以投200万。”她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像没料到我会这么说。“不是让您帮忙，是真的划算。”我赶紧解释，语气放得更诚恳，“等资金回笼，我给您15%的分红，就当感谢您之前的信任——以后您公司想拓展海外市场，我也能帮您搭线，互利共赢。”
“15%的分红，会不会太高了？”她皱着眉，手指摩挲着手机壳上的照片，指尖的动作轻柔，显然还在权衡。“您帮我解了燃眉之急，这点分红算什么？”我笑了笑，故意提起之前的事，加重筹码，“再说，小宇的推荐信我已经寄出去了，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车开到周琴家小区门口，保安过来敬礼，动作标准。周琴解开安全带，却没立刻下车，侧身看着我：“许先生，我得想想，毕竟是私房钱，我做不了主。”“应该的。”我笑着点头，推开车门帮她挡着车顶，姿态绅士，“您慢慢考虑，别因为我的事为难。小宇的事有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您。”
周宇抱着画册跑过来，拉着我的袖子，手背上还沾着颜料：“许叔叔，等我拿到offer，一定请你吃饭！”我蹲下来，揉了揉他的头，指尖触到柔软的头发：“好啊，叔叔等着，到时候你可得给我画一幅画。”他手背上的颜料蹭到我袖口，我没敢擦——这是“亲近”的证据，擦了反而显得刻意，容易引人怀疑。
看着他们走进小区，身影消失在楼道口，我才坐回车里，手心已经被汗浸湿，黏腻得难受。刚要发动车，后视镜里突然闪过一道白光——是辆银色轿车，刚才在餐厅停车场就注意到它，现在还停在街角，鬼鬼祟祟。
我心里一紧，猛地转头，那辆车却突然拐进小巷，不见了踪影。是顾怀霜？还是周琴派来核实我身份的人？我掏出手机，给阿坤发消息：“查下环球酒店附近的银色轿车，车牌最后三位可能是729，尽快！”
没等阿坤回复，手机又震了——是母亲的微信，附带一张透析缴费单截图，字迹清晰：“医院说下周三要交8万，小烬，你要是没钱，妈就先停一次，不碍事。”
我盯着截图，手指按在屏幕上发疼，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屏幕按碎。8万，对现在的我来说不算多，但要是周琴不投那200万，下一个目标不知道要等多久。母亲的透析不能停，哪怕是骗，我也必须拿到这笔钱，没得选。
发动汽车时，车载屏幕又亮起盈利预测表。我看着上面虚构的“合作银行名称”——“伦敦汇丰分行”，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周琴精明，她刚才看数据时眼神很细，说不定会让助理去查这个银行。
“得赶紧让阿坤做个假的银行官网，越逼真越好！”我咬着牙，踩下油门。夜色里，奔驰的尾灯像两道红色的伤口，划破马路的寂静。我知道，这200万不仅是项目周转金，更是母亲的救命钱，我必须拿到，哪怕前路全是雷。
回到出租屋，我翻出周琴的微信，想发句“晚安”巩固关系，手指却悬在屏幕上，迟迟按不下去。她刚才犹豫的样子，像根刺扎在我心里——要是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知道我骗了她的信任，会怎么样？周宇干净的笑容在脑海里闪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
手机突然响了，是陌生号码，没有归属地显示。我深吸一口气，接起，传来个冷冽的女声，像冰锥刺进耳朵：“许先生，周总的助理刚才查了‘伦敦汇丰分行’，你说我该怎么跟她说？”
我的心脏瞬间沉到谷底，像坠了块铅，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指节泛白。是顾怀霜！她怎么会知道周琴的助理在查银行？她到底还知道多少？我的谎言，是不是已经被她看穿了？出租屋的寂静里，只有她冰冷的声音在回荡，像宣判死刑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