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皓是在一阵剧烈的颠簸和脏腑移位的痛楚中恢复意识的。
鼻腔里充斥着一种清冽的、混合着雪松与未知草药的奇异冷香,彻底驱散了地下仓库那血腥与霉烂的味道。身下是柔软而富有支撑力的真皮座椅,耳边是车辆引擎沉稳的低吼。这不是救护车。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对焦,映入眼帘的是车顶奢华的内饰和一张冷艳而熟悉的脸庞——姜雨薇正透过后视镜看着他。
“醒了?”她的声音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比你预想的要早点。‘荒神劲’的继承者,命果然都硬得像蟑螂。”
“荒神劲?”
凌皓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陌生的词汇,心脏猛地一跳。他想坐起身,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势,尤其是胸口和手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不想伤上加伤,就老实躺着。”姜雨薇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全身经脉多处撕裂,内脏出血,骨头也裂了几根。陈伯用了三根老山参的参须才吊住你这口气。”
凌皓喘着粗气,不再强行挣扎,而是缓缓运转那缕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的玄冥丝气感——不,或许真如她所说,是“荒神劲”——流淌过四肢百骸,那股冰凉的气息所过之处,剧痛似乎真的被稍稍抚平了一丝。他这才有精力仔细打量周围环境。这是一辆内部空间极大的黑色越野车,他正躺在放平的后排座椅上。
“是你救了我。”凌皓陈述道,目光透过座椅的缝隙,看着姜雨薇利落的马尾辫。
“顺手而已。”姜雨薇打了下方向盘,车子平稳地拐过一个弯,“刚好在附近‘捡垃圾’,感应到那么强烈的‘荒神劲’爆发,还以为有什么宝贝出土,没想到是你这小子在玩命。”
“那里……后来怎么样了?”凌皓想起仓库里的惨状和那块符板。
“炸了。”姜雨薇言简意赅,“‘公司’的人收拾的首尾,伪装成燃气泄漏。至于你干掉的那些人,自然有宋老大自己去头疼怎么解释。你现在是五湖帮头号必杀目标,赏金这个数。”她伸出五根手指,在脑后晃了晃。
五百万。凌皓嘴角扯起一丝嘲讽的弧度,自己的命还真值钱。
“你刚才说的‘荒神劲’,到底是什么?还有,‘公司’……”凌皓追问,这是他目前最想知道的。
姜雨薇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车驶入一条僻静的林荫道,最终停在一栋外表毫不起眼的灰白色小楼后院。她熄了火,车内顿时安静下来。
“你的问题很多。”她转过身,手臂搭在椅背上,那双锐利的眼睛直视着凌皓,“但我凭什么告诉你?救你一次,已经是额外开恩了。”
凌皓迎着她的目光,没有躲闪:“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可以随时拿走。但在那之前,我需要知道真相,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或者……该怎么还你这个人情。”
姜雨薇挑了挑眉,似乎对凌皓的直白有些意外,随即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有意思。看来你不是只会蛮干的愣头青。好吧,看在你差点把自己玩死的份上,告诉你一点基本信息,就当是售后服务。”
她推开车门下车,同时丢下一句话:“‘荒神劲’,是一种古老而强大的力量传承,霸道绝伦,也危险至极。至于‘公司’……”她顿了顿,拉开后车门,示意凌皓出来,“你可以理解为,一个对世界上所有‘不正常’东西都感兴趣,并且试图掌控它们的庞大组织。你,和你身上的‘荒神劲’,现在就是他们的‘感兴趣’目标之一。”
凌皓在她略带搀扶的动作下,艰难地挪下车,脚踏在坚实的地面上,才感觉自己真正从那个地狱般的夜晚回到了人间。他看了一眼姜雨薇:“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帮我?也是为了‘荒神劲’?”
姜雨薇扶着他往小楼里走,声音平静无波:“我做事,看心情,也看投资价值。现阶段,我觉得你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凌皓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很现实的答案,但反而让他觉得更可信。
小楼内部别有洞天,装修是极简的现代风格,却处处透着不露声色的奢华和一种奇特的科技感。姜雨薇将他带进一间准备好的卧室,里面医疗设备齐全。
“这里很安全,你先安心养伤。陈伯会负责你的治疗。”姜雨薇走到门口,像是想起什么,回头道,“你从仓库里带出来的那块‘黑乎乎的板砖’,我帮你初步看了一下。上面的东西很有趣,但也非常危险。等你伤好点,我们再谈。”
说完,她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凌皓一人,他靠在床上,感受着身体的虚弱和疼痛,脑海中却反复回响着三个字——
荒神劲。
原来,这根缠绕在他腰间、数次救他于危难的冰冷丝线,有着这样一个充满蛮荒与力量感的名字。
而前方的路,似乎比想象中更加广阔,也更加……凶险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