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杰这边,也好不到哪去,虽说他占据地利,粮草相对好些。
但左良玉那边的主力,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
人数更是他的两倍有余。
这么耗下去,对他而言,同样是巨大的损失。
高杰站在营地的望楼上,望着对面黑压压的左良玉军营。
身边一个副将皱眉问道。
“将军,左良玉那老东西,不会是打算要和我们耗到底了吧?”
高杰冷哼一声,将手中的清水稀粥一饮而尽。
与其说是粥,不如说是米茶……
“耗?他拿什么和我耗?”
“陆水两路粮道,皆在我手中,不出十日,他那数十万大军,就算不被活活饿死,也会哗变!”
话虽如此,高杰的心中同样没底。
左良玉不好过,他也强不了多少。
为了这次“勤王”,他几乎是倾巢而动,粮草消耗巨大。
本以为能速战速决,没想到却被左良玉堵在了应天府城外。
那副将犹豫片刻,轻声询问。
“可是我们的粮……”
“不还有一些发霉的粟米吗?都发下去煮了!”
高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有口吃的吊着那些炮灰的小命就行,现在就是和他们耗谁的命长!”
高杰此刻也在心中犯嘀咕。
这水路粮道,为何七天都不见一艘粮船经过?
他不知道的是,早在一个月前,陈墨就已经下令。
命林七娘以剿水匪的名义,在长江中下游展开了大规模的清剿行动。
暗中阻断了左良玉的水路粮草供应。
至于陆路……
陕、晋南、豫中等粮道,都在陈墨控制之中,即便有粮可供。
此刻也无法短期内支援左良玉。
就在高杰躺着保存体力之时,一个斥候脸上带着激动之色,走进帅帐。
“将军,应天府内,乱了!”
高杰缓缓起身,有气无力问道。
“怎么回事?”
“左良玉麾下的郝效忠,趁我们交战之时,带兵攻打应天……结果……被全灭了!”
待这斥候说完应天府的情况,高杰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狂笑。
“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他左良玉不是要清君侧吗?他手下那蠢货却趁机进城劫掠百姓。”
“他那所谓的大义,算是彻底成了个笑话!”
“我看他这次的老脸往哪搁!”
出了这档子事,左良玉那边必然会军心大乱,不攻自破。
高杰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传我将令,全军备战,等左良玉大营生变,我等就去给他收尸!”
左良玉大营,同时收到了这个消息。
听完斥候的汇报,左良玉脸色铁青,浑身都在颤抖。
“郝效忠……郝效忠……你这蠢货……蠢货啊!”
此刻,他恨不得将郝效忠的尸身抢回来,挫骨扬灰!
他想过无数可能,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自己人,在背后捅了自己致命的一刀。
清君侧的大旗,在这一刻,成了笑话。
他也从一个匡扶社稷的忠臣,变成了一个意图谋反的逆贼。
左梦庚站在一边,同样是面色惨白。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军心本就因缺粮不稳。
现在连最后一点道义上的支撑都没了。
现在,他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回武昌的路,被高杰堵死。
攻应天,高杰也定不会坐视不管。
左良玉胸口剧烈的起伏,从喉中发出嘶吼。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咳……咳咳咳……”
一股腥气直冲喉咙,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左良玉再也压制不住。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喷出。
本就旧病缠身的身体,又在这应天府战场被生生打击三次。
此刻,终究已是强弩之末。
他眼前一黑,从椅子上直挺挺的栽了下去。
“父帅!!!”
“大帅!!!”
帐内,一片大乱。
左梦庚冲上前去,扶住不省人事的父亲,只觉得天都塌了。
帐外的士兵,听到帐内的惊呼,纷纷探头张望。
左良玉呕血昏厥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大营。
本就动摇的军心,彻底崩溃。
“大帅好像不行了!”
“咱们……咱们被困在这里,早晚也是死啊!”
“要不跑吧,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可是,我们能跑去哪呢?”
众人沉默了。
是啊,此刻能跑去哪呢?
天大地大,此刻,却也无他们的容身之处。
高杰收到消息,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时机已到!”
他抽出腰间佩剑,指向对面阵营。
“全军出击,生擒左梦庚!”
两军相距不过五里距离,转瞬即到。
战斗的号角吹响,高杰的军队,扑向了早已丧失斗志的左军。
迎接他们的,却并非是想象中的摧枯拉朽。
左良玉这边的士兵,深知自己毫无退路。
在绝望中,爆发了惊人的血性。
死战,还有一丝生机。
后退,只是待宰的羔羊!
战场上,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声声震天。
这场厮杀,足足维持了整整三日。
就连江水,都染成了红色。
双方都已是精疲力尽,,尸体堆满了整个平摊。
两名左军和高军的士兵,背靠着背,瘫坐在尸堆里,再无一丝力气。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雨水混着血水,将二人冻得瑟瑟发抖。
一名士兵喘着粗气,有气无力的问道。
“老哥……你哪人啊……”
“咳咳……汝宁府人士……你呢……”
“我……我……”
另一名士兵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没有了声音。
那士兵扭头看去,对方,已经没了呼吸。
不知是饿死的,还是累死的……
他张了张嘴,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哎……咱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在打仗啊……”
是啊,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活着?
可他们的大多数,却永远留在了这江边的土地上。
他们之前,也许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农民,或是铁匠。
不知为何,卷入了这场权力与野心的斗争当中。
高杰站在阵地后方,将手中不知是谁的长刀插在地上。
看着眼前的景象,重重的叹了口气,心中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这一战,没有真正的胜利者。
双方人马,均折损大半。
就在他庆幸,陈墨此刻无暇南下偷取胜利果实之时。
战场上,陡然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