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十三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转身走向了城南的破庙。
破庙荒废已久，狼十三走进去，脚步踩在碎瓦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里面等他的人，正是秦风。
二人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空气里只有四周树木被风吹过，发出的沙沙声。
良久，秦风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你在这里，似乎混的不错！”
“你似乎，很喜欢这里！”
这不是问题，而是陈述。
带着冷冷的嘲讽。
“喜欢这里的软床，喜欢这里的红烧肉？”
狼十三喉头滚动，依旧没有说话。
他能感受到从秦风身上传来的寒意。
是属于关外的气息。
这种气息，曾是他最熟悉的。
如今，却让他感到窒息。
“狼十三！！！！”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代号，忘了自己是谁了？”
秦风往前走了一步，阴影从他脸上褪去。
露出一张冷峻的脸。
“还是说，你觉得给汉人当狗，比给王爷当狼更有出息？！”
狼十三终于开口，声音微微有一丝颤抖。
“我没有！！！”
“没有？”
秦风冷笑一声，声音陡然升高。
“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
他扯了扯狼十三身上王大锤送的衣服。
“你现在穿的就像个汉人公子！”
“跟那个叫石毅的傻小子称兄道弟！跟那个叫王大锤的汉人工匠搞得像是爷孙！”
“难道他们对你好一点，你就忘了，你的命，是谁给的？”
“狼十三，你别忘了，你是暗狼营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
“没有王爷，你早就在盛京化成白骨了！”
秦风的每说一句，狼十三的心脏就颤动一下。
他小心的拍了拍身上的新衣。
这是王大锤送给他的，也是他人生第一次收到的衣服。
很暖和，很舒服。
可现在，这身衣服，却像烧着了一般，灼烧他的皮肤。
秦风逼近他面前，眼睛阴狠的看着他。
“范先生有令！”
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
“我们得到消息，陈墨的军器局发明了一种全新的火枪！”
“名为遂发线膛枪！”
“他要你马上将图纸和全部的核心机密送到关外！”
“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你的命！”
狼十三身体一僵……
遂发枪……
他脑海中闪过王大锤那张布满汗水的笑脸。
闪过那些为了一个零件的改进，不眠不休的夜晚。
想起王大锤拍着他的肩膀说的那句豪言壮语。
“十三，咱爷俩，一定可以打造出这天下最厉害的火器！”
那些，是他这辈子从未有过的光亮。
“怎么？做不到？”
见狼十三不语，秦风嘴角勾起一抹残忍。
“还是说……你舍不得？”
“舍不得你那个老师傅？还是舍不得你现在的安稳日子？”
“狼十三，我告诉你！若是你敢背叛，我马上揭发你的身份！”
“我……”
狼十三想要解释，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秦风抬起手，重重在他肩膀上拍了几下。
“别忘了，范先生的耐心是有限的！”
“给你十天时间，十天后，还在这里，会有人接应你！”
说完，秦风不再理他，而是转身消失在了破庙。
只留下狼十三一个人，站在塌了半边的佛像前，久久不能言语。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脑袋中一片混乱。
秦风的话，和王大锤、石毅的笑脸交替出现。
一边是随时被秦风揭发的威胁和自己不堪的过去。
一边是刚刚拥有的亲情友情，和找到自己存在价值的新生。
家里的摆设，他已经不在意了。
他刚推门进屋，便被石毅吓了一跳！
“嘿！不赖呀兄弟，定国公赏了房子也不说一声，我还是听王师傅说的呢！”
“你也算在京师有个家了！真羡慕你啊！”
石毅的称赞丝毫不做作，充满了真诚。
狼十三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自己这个所谓的家，恐怕也住不了几天了吧！
石毅大大咧咧的指了指桌上的酒坛。
“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买了这坛好酒，来为你庆贺的！”
狼十三解开酒封，咧嘴一笑。
“好！今夜你我二人，便畅饮一番！”
“好！不醉不归！”
……
定国公府，书房闪着烛火。
范正峰正站在一旁正在汇报情况。
“门主，今晚……”
“秦风和狼十三，在城南破庙有接触。”
“秦风逼狼十三去偷燧发枪图纸和技术。”
范正峰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要不要先把狼十三拿下？我怕他会顶不住压力！”
陈墨指尖轻敲着桌面，摇了摇头。
“再给他一点时间，也给秦风一点时间。”
“大多时候，堡垒，都是从内部自己瓦解的。”
他眼神深邃，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当然，其中也有惜才之意。
狼十三这种天才，可遇不可求。
况且膛线这种东西。
就算给他图纸，他也弄不出来。
盗了，也就盗了。
除非他多尔衮也有系统！
线膛这种超越时代的科技，没有足够的冶炼技术，打造足够承受膛压的枪管。
没有加持线膛枪科技的后勤兵负责雕刻。
想要仿造，简直是痴人说梦！
硬是要造，那就只有一个下场。
炸膛！
所以，陈墨一点都不担心狼十三做出何种选择。
十日后……深夜……
狼十三轻手轻脚的离开，消失在夜色中。
军器局，大部分人都休息了，零星还能传来几声叮叮咣咣的声音。
那是被狼十三刺激到，拼命研发新技术的几个学徒。
狼十三在军器局门口来回踱步，不知该不该进去。
“十三哥？你咋还没睡呢，别太拼了，定国公说过，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说话的，是他一个小师兄，才十五岁，也是王大锤的徒弟。
小师兄挑着灯笼，照亮他那张忐忑不安的脸。
“哦……我刚睡醒，突然想到一个改良方案，来研究一下……”
狼十三语无论其次的回应，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那好吧，早点休息，我先回去睡觉啦！”
说完，他回头给了狼十三一个灿烂的笑脸，暖红的灯笼映在脸上，显得格外温暖。
“谢谢十三哥昨天教我的窍门，师父今天夸我了呢！再见~”
狼十三几乎是落荒而逃。
那孩子眼里的光，烫伤了他。
就连只见过几次的小师兄，都会关心他。
可一路风霜走来的秦风，却……
狼十三的手，摩挲着军器局厚重的大门，心中挣扎了许久。
最终……
大门发出吱呀声，透出一阵光亮，映在狼十三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