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结束后的夜晚,几位身着便服几位将领不约而同地来到了弗朗西斯府邸的书房外。
几人心里都明白,如今的不列颠领主和臣子离心,唯一能挽回败局的或许只有这位看似选择明哲保身的弗朗西斯先生了。
但几人敲了好几下,橡木门却依旧紧闭,像是一道无形的界限隔绝了内外。
门内寂静无声,门外的人也只能焦灼地等待着,偶尔交换一个沉重的眼神,却无人敢更过分地做些什么。
良久,就在有人几乎要按捺不住时,书房的门终于“吱呀”一声,从内部被拉开。
弗朗西斯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一身居家的常服,
“诸位将军?”
他脸上的表情好像早就知道有人站在他的书房门口,但此刻的语气却装作很疑惑,
“夜色已深,不知各位将军来我这所为何事?”
弗朗西斯的主动出现并未立刻缓解气氛,反而让门外的将领们更加局促。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年龄最大的骑兵指挥官布鲁斯硬着头皮上前一步:
“弗朗西斯先生,冒昧打扰,实在是……心中难安,想与先生叙话一番。”
弗朗西斯目光缓缓掠过众人,聪明如他,又岂会不知几人的来意?
但他没有立刻拒绝,也没有表现出热情,只是微微侧身,让开了通道,一副“仅限于叙话”的姿态:
“既然如此,外面风凉,诸位请进吧。”
众人鱼贯而入。
书房内的陈设简洁而雅致,四壁书架环抱,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和墨水的气息。
与议事厅的金碧辉煌截然不同,这里更像是一个避世的桃源。
但此刻没有人有心情欣赏这些,他们更想要弗朗西斯给个准话。
弗朗西斯示意众人落座,自己则缓步走到茶桌前,慢条斯理地开始烹茶,动作优雅专注,语气慢条斯理。
先是随口问起布鲁斯家中小儿子的学业,又提起另一位将领麾下战马的马蹄铁损耗问题,甚至聊到了近日城中流行的某种葡萄酒的口感……
话题漫无边际,但却不是众人想听的。
几位将领都是心不在焉,目光游离,只是提到自己时随意应答一番。
茶水在杯中渐渐冷却,却无人去碰。
弗朗西斯索性也不说了,顿时,书房内的气氛比门外更加凝滞。
终于,依旧是布鲁斯率先打破氛围,他猛地放下一直端在手中却未喝一口的茶杯,声音有些发颤:
“弗朗西斯先生!”
“我们今日前来,不是来品茶闲聊的!您应该知道我们想要说什么!领主今日在议事厅的模样,您也看到了!他关心的哪里是退敌之策,分明是……”
言尽于此,他终究没敢将“争权夺利”四个字说出口,但意思已经不言自明。
布鲁斯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向弗朗西斯:
“先生,您素来足智多谋,深得……呃,备受倚重,如今局势危在旦夕,唯有您能站出来,劝谏领主,扭转乾坤啊!这……这本就是您应尽之责!”
“应尽之责?”
弗朗西斯前一秒还在往壶中添水的手,戛然而止。
他轻轻地将水壶放下,动作依旧平稳,随后,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却并未看向凯乌斯,而是投向了窗外沉沉的夜色,
凯乌斯被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噎了一下,但焦躁让他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难道不是吗?先生!您身为不列颠忠臣,领受俸禄,身居要职,如今正值存亡之际,挺身而出,匡扶危局,不是责任是什么!?”
弗朗西斯终于转回了目光。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在场所有人都瞬间僵住:
“难道各位真的觉得,赴死……也是应尽的责任吗?”
弗朗西斯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理查将军战功赫赫,对不列颠忠心耿耿,但他最终得到了什么?
一场悲壮的牺牲,换来的不是领主的哀悼与尊崇,而是猜忌,在领主口中成了罪人!
他弗朗西斯,难道要步上同样的后尘?
他凭借国运战争的恩赐,得以已死之身重临世间,难道是为了耗费心力之后,再被领主猜忌构陷,最终背负莫须有的罪名,在万众唾骂中结束这第二次生命?
虽然已死之人并不在乎这些名声,但没有哪个人愿意被莫名其妙冤枉,然后在众人面前被羞辱后惨死的。
“我……”
布鲁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份话。
其他将领也纷纷低下头,不敢与弗朗西斯对视。
是啊,谁能保证自己不会成为下一个理查?领主的猜忌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谁出头,谁就可能成为剑下的亡魂。
他们要求弗朗西斯站出来,何尝不是一种自私?何尝不是将他往火坑里推?
书房内陷入了更长久的死寂,弗朗西斯的拒绝如此决绝,难道不列颠真的就要这样坐以待毙?
他们毫不怀疑,若再无转机,以奥赫玛领主展现出的魄力和手段,以及如今不列颠崩败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良久,弗朗西斯看着眼前这些同样备受煎熬的同僚,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
他重新开口,声音恢复了些许温度,却依旧十分严厉,
“不列颠,并不是我一人的不列颠,危局,也不是靠我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扭转的。”
“我可以尝试做些什么,但不能只有我弗朗西斯一人行动,而诸位只作壁上观。”
“而最重要的是……领主大人,也必须有所改变。”
弗朗西斯的眼中闪过希冀,如果可以,又有谁会愿意看着自己的国家一步步走向灭亡呢?
“若领主依旧固守己见,眼中只有权术制衡,而无视外敌和民心,那么,恕我直言,这不列颠……完了也就完了。”
“至少,以奥赫玛领主目前表现出来的气度与行事风格来看,若真有城破国亡那一天,我们这些人,或许还能求得一个善终,保留些许体面。”
“总好过……死无葬身之地,还要背上叛臣的污名。”
这番话让众将都是一愣,他们明白,弗朗西斯说的是事实,奥赫玛领主能为理查留个美名。
虽然其中的确有些许欣赏理查的成分,可谁都看得出来膈应领主的意图占更多。
最后只有领主自己看不出来。
“大家都知道不列颠现在最大的危机是什么,我会给领主最后一次机会,一次做出正确选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