扩编的报告还在等待延安和总部的回电,张百川在指挥部里突然停下,对正在核对物资清单的关政委和萧参谋长说:“这么干等着不是办法,趁着这空档,有件事得赶紧办。”
关政委抬起头:“什么事?”
“办个培训班。”张百川走到地图前:“团长以上干部参加,时间不用长,十天半个月就行。”
萧参谋长放下钢笔,来了兴趣:“学习班?学什么?眼下各部队都在整训,主官离开太久怕是不行。”
“就是要赶在整训的这个节骨眼上,”张百川转过身,目光扫过两人:“咱们过去打仗,多是伏击、偷袭、游击,讲究的是灵活机动,以连营为单位行动,就算上次吃掉鬼子一个联队,也是靠地形和时机,说白了,还是巧仗。”
他顿了顿,声音沉稳有力:“可往后呢?咱们要扩军,要打出去,可能要面对的是鬼子成建制的旅团、甚至师团,战场规模会更大,参战部队会更多,怎么指挥好几个旅协同作战?步炮怎么配合?骑兵、工兵怎么用?大兵团作战,和咱们过去打的仗,不是一个路数,咱们手下这帮旅长、团长,打仗勇猛没得说,可这方面的经验,还是块短板。”
关政委立刻明白了张百川的深意,赞同地点头:“司令员考虑得深远,确实,不能光让战士们练,指挥员的脑子也得升级换代。尤其是炮兵的使用,咱们现在家底厚了,有炮兵团了,可很多团长、旅长,还是习惯把炮当成固定火力点,或者冲锋前的号角,怎么让炮兵动起来,跟上步兵的节奏,发挥更大的作用,这里头学问大了。”
萧参谋长也反应过来:“司令员是想未雨绸缪,提前给高级指挥员们换换脑筋?这是个好主意,我建议,学习内容就重点围绕大兵团协同和炮兵战术展开,可以找些战例来分析,咱们自己打过的,比如七桥山、老虎口,还有国际上的一些经典战役。”
“对,就是这个意思,”张百川一拳砸在掌心:“参谋长,你参谋处牵头,赶紧弄个教学大纲出来,要实在,少讲空道理,多摆实际问题。政委,政治部负责保障和动员,让同志们放下包袱,好好学,大胆讨论。”
说干就干,几天后,一个特殊的“高级指挥员短期集训班”就在军区驻地附近一个相对隐蔽的山村里开学了,学员是各旅旅长、副旅长、参谋长,各团团长、政委,足足几十号人,都是战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教室是借用的村里祠堂,黑板是用门板刷上锅底灰做的。
第一堂课,张百川亲自上。他没站在讲台后,而是和学员们一样,坐在条凳上。
“今天咱们不开大会,不念稿子,就聊天。”张百川开门见山,“都说说,上次打老虎口,咱们715团、719团配合,哪里打得好,哪里还差点意思?”
王大山第一个嚷嚷起来:“司令员,这有啥好说的?咱主攻,钟伟打援,时间卡得准,打得痛快,”
719团团长钟伟比较沉稳,想了想说:“配合大体没问题,就是炮火延伸的时候,有点急了,我这边还有几个鬼子火力点没完全清除,炮一停,突击队上去吃了点亏。”
教二旅旅长彭辉插话:“我们在外线阻援,压力很大,要是咱们自己的炮能更灵活点,时不时支援一下外线,或者搞点假转移,迷惑鬼子,我们的仗就好打多了。”
话题一打开,气氛就热烈起来。这些平时带兵打仗的汉子们,就着一个具体的战例,争得面红耳赤,什么时候该投入预备队,步炮协同的信号怎么定更可靠,不同地形下炮兵阵地怎么选……
张百川听着,不时插话引导,把讨论引向更深层次:多个旅之间如何建立有效的通讯和指挥协调?在不同战役阶段,炮兵应该如何分配优先级?后勤补给线如何保障大兵团持续作战?
接下来的几天,课程安排得满满当当,上午是理论学习和战例研讨,下午是沙盘推演,萧参谋长带着参谋们制作了精细的沙盘,设定各种敌情我情,让学员们分组对抗,扮演攻防双方。
一次推演中,设定鬼子一个联队依托坚固城镇防守,八路军进攻。担任“红军”指挥的王大山,习惯性地就想集中兵力猛冲一点,结果在“敌军”预设火力下损失惨重。
张百川叫停推演,指着沙盘问:“王大炮,你就知道猛冲?你的炮兵呢?为什么不用炮火多点佯动,破坏他的防御体系?你的小股部队呢?为什么不在夜间进行骚扰,疲惫敌人?”
王大山挠着头,嘿嘿直笑:“习惯了,习惯了,下回注意。”
关政委则在政治课上,着重讲解大兵团作战中的政治工作和群众动员的重要性,强调越是大战,越要确保部队思想统一,纪律严明,越要依靠人民群众的支持。
半个月的集训时间转眼即过,结业那天,张百川看着眼前这些眼神比来时讨论问题更有章法的指挥员们,沉声说:“这次学习,不是让你们变成墨守成规的书生,是给你们脑子里多装几样家伙,往后打仗,规模会越来越大,情况会越来越复杂,咱们这些老革命,不能光靠一股子猛劲,还得学会用脑子,讲协同,都回去好好消化,把学到的东西,用到部队整训中去,”
学习班结束了,但一种新的、更加注重协同和战术运用的思想,他们带着新的思考和紧迫感,返回各自的部队,投入到火热的整训扩军工作中,所有人都隐隐感觉到,当延安的批复到来时,他们将要面对的,将是一片更加广阔的天地,和更加艰巨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