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白洛恒忍不住低赞一声。
那少年听到声音,手微微一顿,剑招露出破绽,被一名侍卫抓住机会,轻轻一挑,长剑脱手而出,“哐当”一声落在雪地里。
他转过身,脸上带着几分懊恼,额角沁出细汗,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藏着星辰。
待看清少年的面容,白洛恒更是惊讶竟是裴嫣的弟弟,裴言。
“臣参见陛下!”
裴言认出他,连忙躬身行礼,脸颊因方才的比试而泛红,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羞赧,却又难掩眼中的战意。
白洛恒走上前,目光落在雪地里的长剑上,剑身映着天光,闪着寒光。
“起来吧,”
他笑道:“朕竟不知,你有这般好身手。”
裴言站起身,挠了挠头:“臣弟只是胡乱练着玩的,让陛下见笑了。”
“可不是胡乱练的,”
白洛恒看向那两名侍卫:“你们说,方才他的剑招如何?”
一名侍卫躬身道:“回陛下,裴公子剑法精妙,悟性极高,若加以操练,将来定是一员猛将。”
白洛恒点了点头,看向裴言:“阿言,你今年十七了吧?”
“是,陛下。”
“十七岁便能与禁军侍卫打成平手,很不错。”
白洛恒捡起地上的长剑,掂量了一下,剑身轻盈,却很锋利:“是谁教你练剑的?”
“是……是臣弟自己琢磨的,”
裴言有些不好意思:“臣弟常听姐夫说起当年在朔州的战事,心向往之,便找了些兵书来看,照着上面的图谱练了练,又央求侍卫大哥们指点了几招。”
白洛恒闻言,心中微动。他知道裴言自小喜欢练剑,甚至曾经与裴嫣对练,但他性子温和,那时候白洛恒只以为他是有玩心,没想到竟也有这般尚武之心。
他将长剑递还给裴言,目光落在他因握剑而泛红的指尖:“练剑很苦,尤其是在这寒冬里。”
“臣弟不怕苦!”
裴言接过剑,眼神坚定:“陛下说,身为大周的子民,当有保家卫国之心。如今大军北伐,臣弟不能上战场,只能在此勤练武艺,若将来有机会,定要像周将军他们一样,奔赴前线,斩杀蛮夷!”
这番话虽稚气未脱,却掷地有声。
白洛恒看着他,忽然想起了少年的自己,那时他也像裴言这般,怀揣着一腔热血,每日都跟随父亲以及兄长练剑,心中渴望着建功立业,渴望着守护家国。
只是岁月磨平了棱角,让他学会了隐忍与谋划,可那份藏在心底的锐气,从未熄灭。
“好一个保家卫国,”
白洛恒拍了拍他的肩,力道不轻不重:“有你这句话,朕便放心了。你的剑法确实有天赋,只是缺了些章法。回头朕让周云庆在重菌里面挑选,给你送几本真正的剑法图谱来,再让侍卫营的教头好好指点你。”
裴言眼睛一亮,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真的吗?谢陛下!”
“但朕有个条件,”
白洛恒话锋一转:“练剑之余,不可荒废学业。文武双全,方能成大事。”
“臣弟谨记陛下教诲!”裴言躬身应道,腰弯得更低了,声音里满是激动。
白洛恒笑了笑,转身往长恒宫走去。方才因战事而起的郁结,似乎被这少年的锐气冲淡了些许。
他回头望了一眼,只见裴言正捡起剑,对着雪地比划着方才的招式,身影在寒风中挺拔如松。
或许,他太过焦虑了。
大周不仅有周云庆、张迁这样的老将,还有裴言这样的少年郎,江山代有才人出,何愁不能收复漠南?
走到长恒宫门口,裴嫣正站在廊下等着,见他来了,眼中瞬间漾起暖意。“陛下怎么来了?”
她走上前,替他拂去肩头的落雪。
“来看看你,”
白洛恒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一路的寒气:“方才在院里,见着阿言练剑了,真是个好孩子。”
裴嫣笑道:“这孩子,自从来了京城,天天念叨着要上战场,拦都拦不住。”
“有志气是好的,”
白洛恒牵着她走进殿内:“等北伐胜利了,让他跟着周云庆历练历练,说不定将来真能成为一方将军。”
殿内的炭火正旺,茶盏里飘出淡淡的茶香。
白洛恒坐在榻上,看着裴嫣为他添茶的身影,心中忽然安定下来。无论前线如何凶险,无论未来有多少变数,他都不是孤军奋战。有裴嫣在身后支持,有萧澈、周云庆等臣属在前冲锋,还有裴言这样的少年人承继着锐气,这场仗,他们一定能赢。
他端起茶盏,温热的茶水滑入喉咙,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
窗外的风雪还在继续,可长生殿里的那张舆图,似乎不再那么沉重了……
过了一会儿,婵儿便进殿通报:“陛下,娘娘,裴公子在殿外求见!”
“让他进来吧。”白洛恒放下茶盏,目光看向殿门,带着几分期许。
裴言推门而入,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他先对着白洛恒与裴嫣行了大礼:“臣弟参见陛下,皇后。”
“起来吧,”
裴嫣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刚练完剑就往殿里闯,小心着凉。”
说着让婵儿取来一件厚披风,给他披在肩上。
裴言缩了缩脖子,却难掩脸上的兴奋,显然还没从方才陛下的允诺中回过神来。
白洛恒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禁笑道:“阿言,你既这般爱剑,往后便不必拘束。朕会跟禁军统领说一声,让你随时可进这宫院练剑,侍卫们若有空,也能陪你过过招。”
“真的?”
裴言猛地抬头,眼睛瞬间闪亮:“谢陛下!臣弟……臣弟定不会辜负陛下的厚爱!”
他说着又要躬身行礼,被白洛恒抬手拦住了。
“姐姐,你看陛下都允了!”裴言转向裴嫣,语气里满是雀跃,像是得了糖的孩子。
裴嫣却沉下脸,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呀,真是越大越不懂事。十七岁的年纪,本该在书院里好好研读经史,将来谋个文职,安安稳稳度日,偏要天天舞刀弄枪,你再说说你这弱不禁风的身体,还想当将军,这不是不务正业是什么?”
“姐姐此言差矣!”
裴言梗着脖子反驳,脸上的少年气褪去几分,多了些执拗:“我中原王朝能有今日的疆土,靠的可不是笔墨纸砚,那些名垂青史的将军,哪个不是靠手中的剑、胯下的马,为家国挣来的荣耀?我也想成为那样的人,将来在战场上建功立业,让史书也记下‘裴言’二字!”
他说得慷慨激昂,脸颊因激动而涨红,那双亮眸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丝毫不见退缩。
裴嫣被他堵得一噎,随即又板起脸:“说得倒好听!你可知‘纸上谈兵’的典故?连兵法的字都背不全,连舆图上的关隘都认不清,还想上战场?怕不是去给敌军送人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