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酒店高层的落地窗，在地毯上铺开一片暖金色的光斑。清绾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小口啜饮着刚冲好的速溶咖啡，目光落在窗外渐渐苏醒的城市轮廓上。冬别则坐在书桌旁，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眉头微锁，神情专注得像在处理一个重要的课题。
“清绾，”他抬起头，将手机屏幕转向她，语气带着一种学者般的沉稳提议，“今天我们去洛阳博物馆怎么样？国家一级博物馆，馆藏丰富，十三朝古都的精华都在里面。青铜器、唐三彩、石刻、书画……能系统地了解一下这座城市的历史脉络。”他眼神里是对知识梳理的认真，“早上人少，体验应该不错。”
清绾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冬别的手机屏幕上——洛阳博物馆恢弘现代的建筑图片。她眨了眨眼，没立刻回答，反而放下咖啡杯，也拿起自己的手机，指尖飞快地点了几下，然后将屏幕亮给冬别看。
屏幕上显示的，是截然不同的景象：一座造型古朴、带着几分神秘气息的建筑，上方几个大字赫然在目——洛阳古墓博物馆（现已更名为洛阳古代艺术博物馆）。配图是幽深的墓道、斑驳的壁画、形态各异的陶俑，氛围沉静而略带阴森。
“我想去这里！”清绾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探险般的光芒，“古墓博物馆！听说特别震撼！能看到真实的古墓搬迁复原，还有超多精美的壁画！比看瓶瓶罐罐有意思多了！”
冬别愣住了，看着屏幕上那些墓室和壁画的图片，再看看清绾那张写满了期待和兴奋的脸，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皱起眉，语气带着明显的怀疑和担忧：“古墓博物馆？清绾，你……确定？”他顿了顿，想起无数个夜晚视频时她看悬疑片的样子，“你连《盗墓笔记》电视剧都不敢看，每次有点吓人的镜头就捂眼睛尖叫，看个《鬼吹灯》都得拉着我陪你……现在要去逛真的古墓？”
他想起她缩在沙发角落，抱着抱枕，只露出一双眼睛，紧张兮兮地盯着屏幕，一有风吹草动就吓得往他这边躲的模样。那些画面和眼前这个兴致勃勃要去“探险”的清绾，实在无法重叠。
“那不一样嘛！”清绾立刻反驳，脸颊微微鼓起，带着点被小看的嗔怪，“电视剧是演的！音效灯光故意吓人！博物馆是正经地方！有灯光，有讲解，还有好多人呢！再说了……”她凑近一点，眼神狡黠又带着点不服输的倔强，“我就是想去看看嘛！看看古人到底是怎么生活的，他们的墓室长什么样，壁画都画了什么……多神秘，多有吸引力啊！”她晃了晃手机，“攻略我都看好了，在北郊邙山那边，打车过去很快的！”
冬别看着她眼中那份不容动摇的向往，还有一丝被质疑后激起的好胜心，知道再劝也是徒劳。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眉心，最终还是妥协了：“好吧好吧，拗不过你。你想去，那就去。”他站起身，拿起自己的手机，“我打车。”指尖在叫车软件上快速操作着。
“耶！冬别最好了！”清绾立刻眉开眼笑，像只计谋得逞的小狐狸。
冬别一边确认着订单，一边不忘提醒：“先说好，进去要是害怕，随时告诉我，我们立刻出来，不许逞强。”
“知道啦知道啦！啰嗦！”清绾嘴上嫌弃着，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半个多小时后，出租车将他们带离了繁华的市区。窗外的景象逐渐褪去高楼大厦的现代感，视野变得开阔。冬日萧瑟的田野，点缀着零星的村落和光秃秃的树木，远处是连绵起伏、呈现灰蓝色调的邙山丘陵。空气也变得清冽，带着泥土和枯草的气息。
“师傅，前面就是古墓博物馆了吧？”冬别看着导航，确认道。
“对，就快到了。”司机师傅应道，“这地方，一般游客还真不太来，你们小两口挺有想法啊。”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眼神带着点探究。
清绾闻言，下意识地往冬别身边靠了靠，没说话。冬别只是礼貌地笑了笑。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座规模不小、风格极其古朴肃穆的建筑群前。深灰色的外墙，线条简洁有力，没有多余的装饰，显得格外庄重和内敛。巨大的牌匾上写着“洛阳古代艺术博物馆”，旁边还有更显眼的“古墓陈列区”指示牌。周围环境异常清幽，高大的松柏即使在冬日也保持着苍翠，更添几分肃穆。游客稀稀拉拉，三三两两，说话都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这种刻意的安静，无形中为这座特殊的博物馆笼罩上一层沉甸甸的、难以言喻的氛围。
付钱下车，清冽的空气裹挟着一种混合着泥土、草木和某种……陈旧石头的气息扑面而来。清绾站在空旷的停车场边缘，望着眼前那扇深邃、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入口大门，刚才在车上的兴奋劲儿似乎被这肃穆的环境冲淡了一些，她下意识地抓住了冬别的手臂。
“怎么？还没进去就怂了？”冬别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力道，侧头看她，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眼神里却有关切。
“谁……谁怂了！”清绾立刻挺直腰板，松开手，强装镇定，“就是……有点冷！走，买票去！”她率先迈开步子，走向售票处，只是脚步比平时快了几分。
冬别笑着摇摇头，快步跟上。购票（扫码支付时，冬别看着票价，心里嘀咕了一句“这门票倒是比应天门实在”），刷身份证进入博物馆主馆区。主馆内部空间开阔，采光良好，陈列着一些与丧葬文化相关的石刻、陶俑和文物介绍，虽然主题特殊，但明亮的灯光和现代化的展陈设计冲淡了不少阴森感。
清绾的胆子似乎又回来了一点，凑在展柜前仔细看那些形态各异的镇墓兽、文官俑、武士俑，小声读着旁边的说明：“哦，原来这个叫‘方相氏’，是驱鬼避邪的……这个陶狗是看家护院的……”
冬别陪在她身边，偶尔补充一两句自己知道的历史背景。氛围还算轻松。
然而，当他们按照指示牌，穿过一道连接主馆与地下古墓陈列区的、略显昏暗的长廊时，气氛陡然转变。
长廊尽头，是一扇厚重、开启着的、通往地下的金属大门。一股混合着泥土、石头和消毒水气味的、阴冷潮湿的空气从门内幽幽地涌出。门内，是向下延伸的、被惨白节能灯勉强照亮的台阶，光线在台阶尽头没入更深的、看不真切的幽暗之中。空气仿佛在这里凝滞，温度也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咕咚……”清绾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她抓着冬别手臂的手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他外套的布料里。刚才在主馆的轻松荡然无存，一种源自本能的、对地下幽闭空间的未知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脚步不由自主地钉在了原地。
“怕了？”冬别停下脚步，低头看她。她的脸色在惨白灯光下显得有些发白，眼神里是强装的镇定也掩盖不住的紧张。
“没……没有！”清绾嘴硬，声音却有点发虚，眼睛死死盯着那向下延伸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台阶，“就……就是觉得有点凉……”
冬别没拆穿她，只是反手握住了她紧抓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他的手温暖而干燥，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凉就对了，地下恒温恒湿。”他语气平静，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跟紧我，要是害怕……”他顿了顿，侧头看向她，眼神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就抓紧我。”
这句话像一颗定心丸。清绾看着冬别沉静而可靠的眼神，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嗯！”
冬别牵着她冰凉的手，率先踏上了向下的台阶。脚步声在空旷的地下通道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瘆人。惨白的灯光只能照亮脚下有限的范围，两侧粗糙的混凝土墙壁在光影下投下扭曲怪异的影子。越往下走，那股阴冷潮湿的气息就越发明显，空气也仿佛变得更加稀薄沉重。
清绾几乎是贴在冬别身侧，亦步亦趋，身体微微绷紧，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昏暗角落，仿佛随时会有什么东西从阴影里扑出来。冬别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的冰凉和细微的颤抖。他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用自己的体温和沉稳的步伐给予她无声的支持。
终于走完长长的台阶，眼前豁然开朗——他们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挑高极高的地下空间。这里便是古墓陈列区的核心：一个庞大的、依原样搬迁复原的地下古墓群！
无数座大小不一、形制各异的古墓，如同巨大的积木，被精心安置在这片人造的地下世界里。它们按照朝代顺序排列，从两汉到宋金，跨越千年。砖石结构的墓室、拱券形的墓顶、狭长的墓道……在昏暗、偏冷色调的灯光照射下，沉默地矗立着。光线主要聚焦在墓室内部和重要的壁画上，其余大部分区域都沉浸在一种半明半暗的幽深之中。游客不多，分散在各处，低声的交谈和脚步声在这片空旷寂静的地下世界被放大、扭曲，更添几分诡异。
“天……”清绾倒吸一口凉气，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但随之而来的，是比在台阶上更强烈的、源自视觉冲击的恐惧。那密密麻麻、如同蜂巢般的墓室，那深邃不见底的墓道入口，那在幽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斑驳古老的砖石……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得让她头皮发麻，刚才强装的镇定瞬间瓦解。
她几乎是本能地，整个身体都贴紧了冬别，两只手死死抱住他的胳膊，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冬……冬别……我们……我们从哪里开始看？”
冬别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巨大力量和她身体的紧绷，知道她是真的怕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不远处一个相对明亮、墓室形制也相对简单（看起来像平民墓）的区域。“从这边开始吧，人少一点。”他低声说，带着她慢慢走过去。
他们走进一条相对宽阔的“街道”，两侧“坐落”着复原的古墓。每个墓室前都有详细的说明牌和低矮的玻璃护栏，可以清晰地看到墓室内部的构造和随葬品。灯光很暗，只有墓室内部和壁画位置有重点照明。
清绾几乎是闭着眼睛被冬别拖着走的，只敢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一眼说明牌，根本不敢往墓室里细看。
“你看这个，”冬别在一个西汉空心砖墓前停下，指着墓室内部，“这种空心砖砌筑的墓室，在当时算比较讲究了，你看里面的陶仓、陶灶，还有这些陶俑，都是模仿生前的生活场景……”
清绾飞快地瞥了一眼墓室里那些在昏暗光线下显得灰扑扑、面目模糊的陶俑，立刻像被烫到一样收回目光，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看不看！那些小人……怪瘆人的！”她死死抓着冬别的胳膊，指甲隔着衣服都让他感到一丝痛意。
冬别无奈，只能放弃讲解，拉着她继续往前走。清绾像个小尾巴一样紧紧粘着他，恨不得把自己缩进他怀里。
当他们走到一个北魏时期的贵族壁画墓前时，情况有了微妙的变化。这座墓规模较大，墓道、甬道、墓室结构完整。最吸引人的是墓室四壁上色彩虽已斑驳暗淡、但线条依旧清晰流畅、内容异常丰富的生活场景壁画。
“宴饮图……”冬别看着说明牌，轻声念道，目光被壁画吸引。画面上，墓主夫妇端坐榻上，面前摆着丰盛的酒食，仆从侍立左右，还有奏乐、舞蹈的场景，一派其乐融融的富贵气象。旁边还有“出行图”、“狩猎图”等，描绘着车马仪仗、山林逐猎的场面。
“咦？”紧紧抱着冬别胳膊的清绾，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被这些壁画吸引了。虽然光线依旧昏暗，画面也因年代久远而显得朦胧，但那些生动的人物姿态、丰富的场景细节，透露出一种强烈的、属于鲜活人间的烟火气息。这和她想象中的阴森恐怖完全不同。
“这……这是在开party吗？”清绾小声嘀咕，带着惊奇，身体不自觉地放松了一点，抱着冬别胳膊的手也松了些力道，微微探出头，仔细地看着壁画上的细节，“你看这个人，端着盘子，像不像在送菜？这个在跳舞的，姿势好夸张……”
冬别察觉到她的变化，心中一动，立刻抓住机会，用平和的语调低声讲解起来：“嗯，这是描绘墓主人生前宴请宾客的场景。你看这些食物，有肉食、有水果……这些乐师演奏的乐器，有琵琶、箜篌……出行图里，牛车、马匹、仪仗，都显示着墓主人的身份地位。这些壁画，不是为了吓人，而是古人‘事死如事生’的观念体现，他们希望在另一个世界，也能继续享受生前的富贵和快乐。”
他的声音不高，但在寂静的地下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魔力。清绾听着他的讲解，看着那些描绘着宴饮、出行、乐舞、庖厨劳作的画面，恐惧感被一种巨大的好奇和历史的沧桑感所取代。她渐渐松开了紧抱冬别的手臂，虽然还是紧挨着他，但已经能自己站立，目光专注地在壁画上游移。
“原来是这样……”她喃喃自语，“看他们吃饭、跳舞、坐车出门……感觉……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她甚至尝试着，指向壁画一角，“冬别，你看那个角落，是不是在杀猪宰羊？好多人围着……”
“嗯，那是庖厨图，描绘准备宴席食材的场景。”冬别点头，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属于求知欲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
接下来，清绾的状态明显放松了许多。虽然走在昏暗的墓道间，看到深邃的墓室入口时还是会下意识地靠近冬别，但已经不再闭着眼睛走路了。她会主动去看说明牌，遇到感兴趣的壁画或随葬品，还会拉着冬别一起讨论。
“哇！这个宋代的砖雕好精致！你看这牡丹花，刻得多立体！”
“这个墓的穹顶……像星空一样，虽然画得有点抽象……”
“咦？这个陶罐上的花纹……像不像我们那天在小街天府吃的浆面条碗边的花纹？难道古人也好这一口？”
她的声音虽然依旧压得很低，但语气里的恐惧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奇和与古人生活产生奇妙连接的兴奋。冬别耐心地陪着她，解答她的疑问，补充她没注意到的细节，像一个最称职的导游和解说员。
他们在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发现了一座东汉时期的壁画墓。墓室结构简单，壁画保存却相对完好，色彩比之前的更为鲜艳一些。其中一幅壁画引起了清绾极大的兴趣。
画面上方，是代表天界的日月星辰、仙鹤祥云。下方，则描绘着人间墓主夫妇在庭院中悠然对弈、仆从侍奉的场景。画面中间，有一条蜿蜒的河流（象征着冥河？），河上有一座桥（奈何桥？），桥上似乎有模糊的人影，连接着上下两个世界。整幅画构思巧妙，线条流畅，透着一股超然物外的浪漫想象和对死后世界的美好寄托。
“好美……”清绾站在玻璃护栏外，仰着头，看得入了神，忘记了身处何地，眼中只有这幅穿越了千年时光、依然能打动她的画作。“上面是天堂，下面是人间……中间还有桥连着……古人想的真浪漫。”
冬别站在她身边，没有说话打扰她。他看着她被壁画柔和光晕笼罩的侧脸，看着她眼中那份纯粹的欣赏和感动。这一刻，她身上仿佛也沾染了这千年壁画的静谧与超脱，美得惊心动魄。
他悄悄举起手机，没有开闪光灯，借着壁画本身的光源，将镜头对准了沉浸其中的清绾。镜头里，她微微仰着头，专注地凝视着壁画，侧脸线条柔和，眼神清澈明亮，映照着画面上斑斓的色彩。她身后是幽深昏暗的墓道，而眼前这幅描绘着天上人间的壁画，和她专注的身影，构成了这幽冥之地最动人的一景。
咔嚓。
极轻的快门声，在寂静中几乎微不可闻。
清绾似乎并未察觉，依旧沉浸在壁画的意境里。冬别放下手机，也和她一起，静静地仰望着这幅连接生死、充满瑰丽想象的千年画卷。
他们在古墓陈列区停留了很久。当清绾终于心满意足地表示“都看完了，可以出去了”时，冬别才带着她，沿着来时的路，重新踏上那长长的、向上延伸的台阶。
再次走在这段阴冷昏暗的台阶上，清绾的心情已截然不同。虽然依旧会下意识地握紧冬别的手，但脚步轻快了许多，甚至开始小声地跟冬别分享刚才看到的、让她印象深刻的细节。
“那个北魏的宴饮图，那个跳舞的小人，姿势好搞笑……”
“还有那个宋代的妇人俑，发型好特别，像顶了个面包……”
“对了对了，那个东汉的‘天上人间’图，真的绝了！你说他们那时候怎么就……”
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般的轻松和对所见所闻的兴奋。冬别听着她叽叽喳喳，嘴角含笑，只是更紧地回握着她的手，护着她一步步向上走去。
终于，眼前出现了那扇通往地面的、厚重的金属门。门缝里透进来的、属于冬日下午的、略显苍白却无比真实的自然光线，像一道救赎的光，瞬间驱散了身后所有的阴冷和幽暗。
推开大门，重新站在主馆明亮的大厅里，呼吸到带着暖意的、属于“人间”的空气时，清绾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肺里所有的阴冷潮湿都置换掉。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洒进来，温暖地包裹住她。
“呼——！”她夸张地做了个伸展动作，脸上是重见天日般的巨大喜悦和释然，“终于出来了！还是地上好啊！阳光！空气！活人的气息！”她夸张地大口呼吸着，然后转头看向身边的冬别，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种完成了重大挑战的得意和狡黠，“怎么样？我说我不怕吧！”
冬别看着她这副“劫后余生”又不忘自夸的模样，忍俊不禁。他抬手，极其自然地替她拂开额前被汗水微微濡湿的一缕碎发，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光洁的额头，带来一丝微妙的触感。他的动作很轻，眼神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和纵容，嘴角噙着笑意，语气带着点无奈又宠溺的调侃：
“嗯，不怕。”
“就是……”
“刚才不知道是谁，在下面抓我胳膊抓得死紧，指甲都快掐进我肉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