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龙门石窟景区，午后的阳光更加炙热，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饥饿感如同实质，催促着每个人的脚步。按照手机软件的指引，他们找到了附近那条以餐饮闻名的小街。街道不宽，两侧挤满了各色饭馆，招牌林立，灯笼高挂，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混合的香气，锅铲碰撞声和店家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最终，他们选定了一家看起来人气颇旺、装修也还算干净整洁的洛阳水席店。门口大大的招牌上写着“真不同水席”，玻璃窗上贴着色泽诱人的菜品图片。
一进门，凉爽的空调风扑面而来，驱散了身上的燥热。服务员热情地引他们到一张大圆桌坐下。菜单很快被送了上来，厚厚的一本，图文并茂。
“饿死了饿死了，快点菜！”阿哲第一个抓起菜单，眼睛放光。 耗子也凑过去：“水席是吧？我看看有啥招牌菜！” 大刘和小胖则忙着倒茶水，给每个人分发消毒好的碗筷。
武朝阳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另一本菜单，却没有自己看，而是直接放到了清绾面前，身体自然而然地向她那边倾斜，手臂搭在她椅背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包围圈，将她与旁边吵嚷的室友们隔开些许。
“看看想吃什么？”他的声音不高，在一片嘈杂中清晰地传入她耳中，“洛阳水席挺有名的，汤汤水水比较多，你应该会喜欢。”他记得她之前说想吃点带汤水的。
清绾确实饿了，饶有兴致地翻看着菜单。洛阳水席二十四道，琳琅满目，很多菜名她都没听过。
“燕菜？牡丹燕菜是什么？”她指着图片上一朵用萝卜丝之类雕琢成的、形似牡丹花的菜好奇地问。 “好像就是萝卜丝做的，样子好看，是招牌。”武朝阳凑近了些，看着图片给她解释。 “那这个连汤肉片呢？还有这个焦炸丸子？”她又指了几个。 “连汤肉片是滑嫩的肉片带酸辣汤，开胃。焦炸丸子就是炸过再烩的丸子，外酥里嫩。”他耐心地一一解答，对本地菜色似乎颇为了解。
耗子在对面看着，忍不住啧啧两声：“朝阳哥，可以啊，什么时候变成美食家了？介绍得头头是道。” 阿哲也起哄：“就是，跟我们吃饭的时候没见你这么细心介绍过！重色轻友！”
武朝阳眼皮都没抬一下，完全无视了他们的调侃，目光依旧落在清绾和菜单上，轻声问：“有想吃的吗？或者我来点几个招牌？”
清绾翻了一遍，觉得选择困难，便把菜单推还给他：“你点吧，你比较熟，点你觉得好吃的就行。”
武朝阳点点头，拿过菜单，快速浏览了一遍，然后抬手叫来服务员。他点菜语速平稳，条理清晰：“牡丹燕菜来一份，连汤肉片，焦炸丸子，蜜汁红薯汤，再要一个假海参（他用眼神询问了一下清绾吃不吃海带丝，她点头），嗯……再加个料子鸡和一道山楂涝（开胃）。主食要小碗汤和馒头吧。”他点的几乎都是水席里有特色、口碑好、且偏温和口味的菜，显然充分考虑了她的喜好和可能饿过头的胃。
点完，他还不忘抬头问室友：“你们再看看还要加点什么硬菜？光这些汤水怕你们吃不饱。”
耗子他们又加了两个扎实的肉菜和一大份米饭。
等菜的过程中，武朝阳很自然地拿起清绾面前的碗碟，用开水重新烫洗了一遍，连筷子也没落下。动作熟练自然，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烫完，才将干干净净的餐具放回她面前。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再次看呆了对面的室友。 “卧槽……朝阳哥，你这服务也太到位了吧？”耗子张大了嘴。 “嫂子，你到底给我们朝阳哥下了什么蛊？这还是那个打球崴了脚都自己蹦去医务室的硬汉吗？”阿哲表情夸张地捂着胸口，仿佛受到了巨大冲击。 大刘和小胖在一旁憋着笑，疯狂点头表示赞同。
武朝阳面对室友的调侃，依旧面不改色，只是淡淡瞥了他们一眼：“吃你们的饭。”然后顺手将服务员刚送上来的大麦茶给清绾倒了一杯，推到她手边：“小心烫。”
清绾被室友们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心里却甜丝丝的，低头小口喝着茶，脚尖在桌下轻轻碰了碰武朝阳的鞋，以示回应。
菜很快陆续上桌，琳琅满目摆了一桌子。汤汤水水，酸甜咸辣，果然很合清绾的胃口。武朝阳吃饭时也没闲着，看到她觉得好吃的菜，就会默默记下，然后把她碗里快吃完时，又给她添上；看到她多夹了两筷子的菜，就会把那盘菜往她面前挪一挪；连汤里的肉片，他也会用公筷帮她捞到碗里，免得她费劲去舀。
这一顿饭，吃得耗子他们是啧啧称奇，狗粮吃到撑，纷纷表示以后再也不和这两人一起吃饭了，太受刺激。
吃完饭，稍作休息，一行人出发前往下一个景点——白园（白居易故居）。依旧是两辆车，一前一后。
下午的阳光更加慵懒，吃饱喝足，很容易犯困。耗子开着车，速度依旧不紧不慢，甚至比上午更慢了些，仿佛也被这午后困意传染。
清绾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看了一眼后视镜里那辆慢悠悠的白色SUV，嘴角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她看了一眼副驾的武朝阳，他正低头设置导航。
“坐稳啦。”她轻声说了一句，然后油门轻轻一踩，黑色的SUV如同猎豹般敏捷地窜了出去，迅速并道、加速，几个流畅的操作后，再次将耗子的车远远甩在了后面，消失在前方的车流中。
几乎是同时，武朝阳的手机又响了，群里语音通话的邀请急促地闪烁着。
武朝阳笑着接通，点了免提。
果然，对面立刻传来阿哲鬼哭狼嚎般的声音，背景里还有耗子打着哈欠的抱怨：“又来了！嫂子！给条活路吧！这才刚上路啊！耗子都快睡着了，一眨眼你们又没影了！这谁追得上啊！”
清绾听着，忍不住笑出声，心情愉悦地看着前方开阔的道路。
武朝阳对着手机，语气悠闲：“都说了不用追，按你们自己的节奏开。安全第一。”他顿了顿，补充道，“开着语音吧，聊聊天，给耗子提提神，别真睡着了。”
于是，熟悉的远程聊天模式再次开启。阿哲在那边负责“实况解说”沿途看到的奇怪路牌和风景，时不时哀嚎一声“又过一个红绿灯，彻底跟丢了”，耗子则偶尔有气无力地插一句“闭嘴，影响我驾驶”。
清绾轻松地握着方向盘，享受着驾驶的乐趣和速度带来的快感。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阳光透过天窗洒下来，暖洋洋的。武朝阳则负责看着导航，偶尔给她递一颗薄荷糖提神，或者拧开矿泉水瓶盖递到她嘴边。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她身上，看她专注开车的侧脸，看她微微上扬的嘴角，看她纤细手腕操控方向盘的自信模样，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和骄傲。
电话那头，阿哲的哀怨持续传来：“朝阳哥，嫂子这车速……是不是又上一百二了？我们这老爷车油门踩到底都哆嗦，根本追不上啊！” 武朝阳看着前方路况，嘴角噙着笑，慢悠悠地回了一句：“嗯，是有点快。”语气里却没有半分责怪，反而带着点纵容，“但她开得稳，我放心。”
这话无异于又在耗子脆弱的驾驶自尊心上插了一刀。电话那头传来耗子悲愤的呜咽和阿哲毫不留情的嘲笑。
就这样，在一边倒的“速度碾压”和欢声笑语（主要是单方面的哀嚎）中，他们抵达了白园。停好车，武朝阳几乎是立刻就下了车，绕到驾驶座这边，牵住刚下车清绾的手，十指紧扣，仿佛形成了肌肉记忆。
白园幽静典雅，竹林掩映，曲径通幽，与龙门石窟的恢宏是截然不同的美感。一行人漫步其中，感受着诗意的氛围。这一次，武朝阳牵着清绾的手全程都没有放开，无论是走过小桥流水，还是驻足观赏碑刻，他的手掌始终牢牢地包裹着她的，力度适中，既不会弄疼她，也让她无法轻易“溜走”。
清绾也安分了许多，乖乖跟在他身边，欣赏着园内的景致，偶尔低声和他交流几句。
这个景点不大，逛了不到两小时，眼看日头西斜，考虑到返程还需要时间，晚上开车也不安全，大家便决定打道回府。
再次上路，依旧是清绾的车一马当先。或许是玩了一天有些疲惫，也或许是归心似箭，她开车的速度似乎比来时更快了些，黑色SUV在高速公路上稳健地飞驰，很快又将耗子他们甩得看不见尾灯。
电话一直通着，那头是阿哲他们已经近乎麻木的哀叹：“算了，放弃了，嫂子你们先飞吧……我们慢慢爬……”
然而，就在距离学校还有大概三十多公里，经过一个高速出口后，路况变得稍微复杂了些，车流增多。清绾不得不稍微放缓了车速，谨慎地选择车道。
就在这时，后视镜里，那辆熟悉的白色SUV竟然歪歪扭扭、颇为惊险地从一个车缝里钻了出来，勉强并到了清绾车子的旁边，甚至一度超过了半个车头！
电话里瞬间爆发出耗子激动到破音的呐喊和阿哲他们不敢置信的欢呼：“超了！超了！哈哈哈！耗子！牛逼！你居然超车了！！” “啊啊啊！看到了吗朝阳哥！我们超过了！！”耗子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仿佛完成了什么世纪壮举。
清绾看着旁边车里兴奋得几乎要手舞足蹈的几个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侧头看了一眼武朝阳，眨眨眼，用略带戏谑的语气轻声问：“想炫耀回去吗？”
武朝阳看着她眼底闪烁的狡黠光芒，哪里不知道是她故意放水，心里觉得好笑又可爱，他点点头，配合地说：“想啊。”语气里带着纵容和期待。
得到首肯，清绾唇角一扬，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而锐利。她看准前方车道即将畅通，脚下油门毫不犹豫地轻轻一踩——
黑色的SUV如同被注入了强大的能量，引擎发出一声低沉悦耳的轰鸣，车身猛地向前一窜，瞬间提速，流畅无比地连续变道，将旁边那辆刚刚还在得意洋洋的白色SUV轻而易举地远远甩开！不过几秒钟，对方就再次变成了后视镜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点。
速度快得甚至让耗子他们的欢呼声还卡在喉咙里。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足足过了三四秒，才爆发出比之前更加惨烈、更加绝望的哀嚎： “卧槽！！！！！” “没了！又没了！这次彻底没了！” “嫂子你是职业赛车手吗？！这提速太恐怖了！” “追不上了一点都追不上了！投降！我们投降！”
武朝阳听着电话里一片鬼哭狼嚎，再看着身边嘴角微扬、一脸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清绾，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胸腔震动，笑声里充满了愉悦和毫不掩饰的骄傲。
夕阳的金辉洒满归途，车窗外的世界仿佛都染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光晕。车厢里，只剩下引擎平稳的运行声和电话那头持续传来的、心服口服的“哀鸣”。这场贯穿始终的“速度游戏”，以清绾的绝对胜利告终。而武朝阳觉得，这场胜利，比他自己赢了任何比赛都更让他开心。他伸出手，再次紧紧握住了她放在档位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