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路明非醒来的同时，沈炼也进入了自己的灵视。
耳机里，古老龙文的吟唱如同潮水般涌来，低沉、威严，带着某种直击灵魂深处的共鸣。
沈炼闭上眼，放松心神，准备迎接所谓的“灵视”。他对自己的S级血统有着清晰的认知，对这一刻并不意外，甚至有些好奇，自己的血统会引发出怎样的景象。
起初是黑暗。
浓稠得化不开的、绝对的黑暗。仿佛置身于宇宙诞生之前的虚无。
然后，一点微光亮起。
那并非温暖的光芒，而是一种冰冷的、金属般的暗沉光泽，巨大得超乎想象，缓缓勾勒出一个轮廓。
那是一个王座。
一个由无数扭曲的、断裂的、巨大金属残骸和灰白色巨骨强行糅合、铸造而成的庞大王座！它矗立在无垠的虚空之中，仿佛亘古存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亡与寂灭的气息。王座之上，遍布暗红色的、早已干涸凝固的恐怖斑块，仅仅是注视着，就仿佛能闻到那跨越无尽时空飘散而来的血腥味。
沈炼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他认出了那些构成王座的残骸——那分明是龙类的骨骸！而且绝非普通龙类！
这就是我的灵视吗？还是更深层的精神领域？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王座之上那个身影吸引。
祂就端坐于那骸骨王座之上。
无法用言语形容其伟岸与恐怖。身形遮天蔽日，仿佛祂的存在本身，就填满了整个视野，填满了整个宇宙！漆黑的鳞甲覆盖着祂的身躯，每一片鳞甲上都铭刻着无法解读的、蕴含至高原初力量的纹路，幽暗的光泽在其上缓慢流淌。
巨大的黑色膜翼收拢在身后，却依旧投下足以覆盖山脉的阴影。仅仅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那股君临天下、漠视万物、凌驾于一切规则之上的绝对威压，就如同实质的海啸，疯狂冲击着沈炼的感官和意志！
黑王！
尼德霍格！
沈炼的呼吸骤然停止！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冻结了！
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纯粹的、令人绝望的力量差距！在这位至尊的面前，他之前所见识过的所有混血种、甚至包括昂热校长，都渺小得如同尘埃！他自己，更是连尘埃都不如，仿佛只是匍匐在王座之下无限遥远之处的一粒微渺浮萍！
他想移开视线，却发现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他的身体僵硬，黄金瞳在本能的驱使下疯狂燃烧，试图看清那王座上的存在，却又因为无法承受那恐怖的威压而剧烈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开来！
他看不清祂的具体面容，只能看到一双巨大的、缓缓睁开的眼眸。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眸啊！
熔金般的颜色，却冰冷得没有任何一丝情感。威严、古老、深邃、漠然……仿佛囊括了星辰的生灭，万物的轮回。在那双眼眸的注视下，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失去了概念，一切挣扎与努力都显得可笑而徒劳。
仅仅是与之对视的瞬间，沈炼就感觉自己的精神仿佛要被彻底撕裂、吞噬！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战栗席卷全身，让他几乎要跪伏下去！
就在这时，王座上的存在，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祂缓缓抬起头，目光似乎越过了无限的空间，投向了虚空中的某处。
然后，沈炼看到了。
在王座不远处的虚空之中，悬浮着一株巨大无比的树。那棵树同样庞大得难以想象，枝叶似乎能贯穿无数世界，但其上的叶片大多已经枯萎凋零，树干上也布满了裂痕，散发着一种衰败、腐朽的气息。
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
黑王尼德霍格张开了巨口。
那并非为了咆哮，只是一个简单至极的动作。
然后，祂俯下身，用那足以啃噬星辰的利齿，轻轻咬向了那株半枯萎的世界树的根系。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挣扎，没有反抗。
仿佛那只是一个早已注定的、循环了无数次的仪式。
咔嚓——
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却又清晰无比地响彻整个空间的断裂声传来。
世界树的根系，应声而断。
枯萎的巨树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无数的枯叶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化作飞灰。那衰败的气息瞬间浓郁了十倍、百倍！
随着世界树根基的断裂，整个灵视的空间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虚空如同破碎的镜面般龟裂出无数黑色的纹路！骸骨王座开始崩塌！黑王那遮天蔽日的身影也变得模糊不清！
一切都在飞快的崩毁、湮灭！
沈炼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排斥力传来，眼前的景象如同退潮般迅速远去、消失。
……
“沈炼？沈炼！”
耳边传来熟悉的、带着点焦急和担心的呼喊声，还有人轻轻推着他的肩膀。
沈炼猛地回过神，剧烈地喘息了一下，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
眼前是图书馆明亮的光线，以及路明非那张凑得很近的、写满担忧的脸。
“沈炼你没事吧？”路明非小声问，“考试早就结束了，我看你一直坐在这里发呆，叫你好几声了……你是不是也灵视了？看到啥了？很吓人吗？我跟你讲我看到那个小男孩了，他又吓唬我……”
路明非絮絮叨叨地说着，试图缓解气氛。
沈炼却没有立刻回答。他低下头，看向自己面前的答题纸。
洁白的纸面上，同样画满了一些东西。但那并非路明非纸上那些繁复的金色符号，而是一些扭曲、断裂的线条，隐约构成一个崩塌的王座和一棵断裂巨树的轮廓，笔触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和绝望感。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画下这些的。
手臂依旧有些微微发麻，后背不知何时已经被冷汗浸湿。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每一次搏动都提醒着他刚才那短暂却无比真实的震撼与恐惧。
那是绝对力量带来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仿佛无论他如何挣扎，如何变强，在那终焉的王座面前，都渺小得毫无意义。
“沈炼？”路明非见他还是不说话，有点慌了。
沈炼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脑海中那灭世般的景象压回心底最深处。他抬起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丝和平常无异的、略带疲惫的笑容，伸手揉了揉路明非的头发。
“没事。”他的声音稍微有点沙哑，“就是发了会儿呆。考完了？”
“早考完了！人都走光了！”路明非见他终于说话了，松了口气，又恢复了那副怂怂的样子，“兄弟你画得怎么样？我感觉我画得跟鬼画符一样，完了完了，肯定不及格了，不过芬格尔给的答案都画上去了，应该问题不大……”
“走吧。”沈炼站起身，将那张充满不祥意味的答题纸交到了讲台上曼施坦因教授的面前，教授看着纸上的图案，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深深看了沈炼一眼，但没有多说什么。
“去哪？”路明非赶紧跟上。
“食堂。”沈炼甩了甩头，仿佛想把那些景象从脑子里甩出去，语气努力变得轻松起来，“饿了。庆祝你考试结束，不管及格不及格。”
“啊？又吃？”路明非嘴上这么说着，脚步却诚实地跟了上去，嘴里开始嘀咕，“那我要吃两份鸡腿补偿一下我受伤的心灵……”
阳光透过图书馆的窗户，照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沈炼走在前面，背影依旧挺拔，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那立于骸骨王座之上，啃噬世界树的黑色阴影，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灵魂里。
无力。
那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真正品尝到的，名为“无力”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