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便利店,日光灯把一切都照得惨白。路明非在泡面货架前犹豫不决,绘梨衣则蹲在冷藏柜前,好奇地看着里面五颜六色的饭团。
最后她选了一个鲑鱼饭团,又在便签上写:“sakura要哪个?”
路明非随手拿了最便宜的酱油味泡面。结账时,店员是个睡眼惺忪的年轻人,找零时多给了他们一枚一百日元的硬币。路明非正要提醒,店员却已经低下头玩手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他们坐在便利店窗前的长椅上,路明非泡好面,绘梨衣小口吃着饭团。窗外天色微明,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自动贩卖机的灯光孤独地亮着。
绘梨衣突然放下饭团,在便签上写:“sakura的面,看起来不好吃。”
路明非笑了:“确实不如饭团。”
绘梨衣把剩下的半个饭团推到他面前,用眼神示意他尝尝。路明非咬了一口,鲑鱼的咸香在嘴里化开。
“好吃。”他说。
绘梨衣的眼睛弯了起来,又在便签上写:“明天,还想和sakura一起吃饭团。”
路明非的心轻轻一颤。明天——这个词从绘梨衣笔下写出来,带着某种不确定的期待。
“好啊。”他努力让语气轻松,“明天我们试试金枪鱼味的。”
绘梨衣用力点头,然后把头靠在了路明非肩膀上。这个动作很自然,仿佛他们已经这样依靠过无数次。路明非僵住了,手里的塑料叉子差点掉在地上。
他能闻到绘梨衣头发上淡淡的樱花香气,能感觉到她轻柔的呼吸。这一刻,便利店惨白的灯光似乎也变得温柔起来。
窗外,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驶过。路明非警觉地抬头,但轿车并没有停留,很快消失在街角。他松了口气,却发现绘梨衣正看着他,眼神里带着询问。
“没事。”他轻声说,“快天亮了。”
绘梨衣坐直身子,在便签上写:“天亮了,要去哪里?”
路明非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突然想起什么:“你想看海吗?”
绘梨衣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快速点头,在便签上写:“想看和sakura一起看的海。”
于是他们坐上了第一班前往江之岛的电车。车厢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早起的老人。绘梨衣靠着车窗,看着城市在晨光中苏醒。
当电车驶过镰仓高校前站时,蔚蓝的海面突然出现在窗外。绘梨衣轻轻吸了口气,手指贴在玻璃上,仿佛想要触摸那片蓝色。
她在便签上写:“比电视里看到的,还要蓝。”
路明非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很庆幸。庆幸自己做出了带她出来的决定,庆幸能让她看到这些美丽的风景。
他们在七里滨站下车,沿着海岸线慢慢走。清晨的海边没有什么人,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绘梨衣脱了鞋,赤脚踩在沙滩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她蹲下身,看着海浪退去时留下的泡沫,在便签上写:“像啤酒的泡沫。”
路明非笑了:“你喝过啤酒?”
绘梨衣摇摇头,写:“在电视里看过。”
她在沙滩上发现了一个贝壳,小心翼翼地捡起来,用手帕擦干净,然后递给路明非。
“送给我的?”路明非接过贝壳,上面有着淡淡的螺旋纹路。
绘梨衣点头,在便签上写:“sakura的礼物。”
路明非把贝壳放进口袋,感觉心里暖暖的。
太阳渐渐升高,海面泛起粼粼金光。绘梨衣站在海边,任由海浪轻轻拍打她的脚踝。风吹起她的长发和裙摆,在晨光中仿佛透明的羽翼。
路明非拿出手机,偷偷拍下了这个画面。他不知道这段逃亡还能持续多久,但至少此刻,这个画面会成为他记忆中永远的珍藏。
“冷吗?”他问。
绘梨衣摇摇头,却在下一秒打了个喷嚏。路明非忍不住笑了,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他们在海边的小店吃了早餐。店主是个和蔼的老奶奶,听说他们是来看海的,特意多给了两份小菜。结账时,老奶奶还送了他们两个手工制作的贝壳挂饰。
“祝你们幸福。”老奶奶笑着说。
路明非的脸一下子红了,绘梨衣却开心地收下挂饰,把其中一个系在了路明非的背包上。
离开小店时,路明非注意到街角有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他心里一紧,正要拉着绘梨衣离开,那群人却突然接了个电话,匆匆离开了。
又是这样——每次快要被发现时,总会有各种巧合帮他们解围。路明非不再相信这些都是运气,但他也不愿深究。只要能多陪绘梨衣一天,他愿意接受任何帮助。
下午他们去了江之岛水族馆。绘梨衣对水母特别感兴趣,站在巨大的水母缸前看了很久。光线透过水母半透明的身体,变幻出奇妙的色彩。
她在便签上写:“它们,不会说话吗?”
路明非想了想:“应该不会吧。”
绘梨衣若有所思,继续写:“和我一样。”
这句话让路明非心里一痛。他轻轻握住绘梨衣的手:“但你会写字啊,而且写得很好。”
绘梨衣看着他,眼睛微微发亮。她在便签上慢慢地写:“因为想和sakura说话。”
从水族馆出来,夕阳已经开始西沉。他们坐在海边的长椅上,分享着一个鲷鱼烧。绘梨衣小心地掰开鲷鱼烧,把有红豆馅多的一半递给路明非。
“明天,”路明非突然说,“我们去看富士山好不好?听说从河口湖看过去的富士山很漂亮。”
绘梨衣点点头,在便签上写:“和sakura一起,哪里都好。”
写完后,她犹豫了一下,又补充写道:“只要和sakura在一起。”
路明非看着这行字,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轻轻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
夜幕降临,海边的灯光次第亮起。绘梨衣靠在路明非肩膀上,渐渐睡着了。路明非一动不敢动,任由她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
远处,富士山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路明非看着那座沉默的山峰,心里既期待又不安。
明天,他们就要去那里了。而明天之后,又会怎样呢?
他不知道答案,只能把睡熟的绘梨衣搂得更紧一些。至少此刻,他们还在彼此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