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蛮的锤声没停多久,隔壁老器奴的咳嗽声就弱了下去。他停下锤击,侧耳听了听,推门时正撞见老者扶着墙往外挪,空洞的眼眶对着他的方向,另一只浑浊的眼睛里蒙着层水汽。
“歇会儿吧,”老者的声音像漏风的风箱,“王老头的法子野得很,当年我就是这么被他磋磨废的。”他指了指石蛮渗血的手掌,“你这手再这么砸下去,不出三月就得跟我一样,连筷子都握不住。”
石蛮低头看了看掌心的血泡,混着铁锈凝成暗红的痂,反手将铁锤往地上一拄:“握不住,就用胳膊抡。”
老者嗤笑一声,转身从石屋角落拖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环:“套手上。”那铁环比寻常手环粗三倍,内侧布满细密的凸起,“这是‘炼骨环’,当年我用它捶断过七根肋骨,你要是能撑过三天,再跟我谈用胳膊抡。”
石蛮刚将铁环套上手腕,就觉一股钝痛顺着骨头缝往里钻,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啃噬骨髓。他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却反手抓起铁锤,又砸在了黑铁上。
“铛——”
这一锤比之前重了三成,黑铁上的凹痕深了寸许,铁环内侧的凸起嵌进皮肉里,血珠顺着环壁往下淌。
老者看得直咋舌,转身回屋时嘟囔了句:“跟你爹一个犟种……”
石蛮的动作顿了半瞬。
他想起小时候趴在父亲膝头,看他用砍柴刀劈柴。父亲的手总缠着布条,说是年轻时跟人打架伤了筋骨,可劈起柴来比谁都稳,一刀下去,木柴能裂成均匀的八瓣。那时他不懂,只觉得父亲的手很丑,不如丹峰弟子的手白净。
“铛!铛!铛!”
锤声越来越密,石蛮的意识渐渐模糊,只剩下手臂的机械摆动。丹田内的灵气被震得翻涌,蕴灵珠的暖意顺着血脉游走,每到一处淤塞的经脉,就化作细流钻进去,疼得他浑身发颤,却也让锤法里渐渐多了种说不清的韵律——像父亲劈柴时的呼吸,像黑风山的林涛,更像老器奴说的,二十年前护鼎大阵启动时的嗡鸣。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鱼肚白,石蛮猛地回过神,发现手里的黑铁已经成了薄片,透光时能看到里面游动的金色纹路,比昨天那块更鲜活,像是有了呼吸。
他刚想喘口气,就听锻魂殿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王长老带着两个弟子站在门口,脸色铁青:“谁让你动‘炼骨环’的?”
老器奴从石蛮身后探出头,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我给的,怎么了?当年你不也让我戴过这玩意儿?”
王长老的目光落在石蛮渗血的手腕上,又扫过那堆被捶打得发亮的黑铁,语气缓和了些:“今日起,你跟我学‘淬火’。”他扔过来一个黑陶缸,“缸里是淬魂水,把捶好的铁片放进去,记住水响的节奏。”
石蛮将铁片扔进缸里,“滋啦”一声,白雾腾起时,他忽然听懂了——那水声里藏着的,正是父亲劈柴时的呼吸声。
而远处丹峰的方向,柳乘风正站在丹炉前,看着炉中跳动的火焰,指尖摩挲着块玉佩。玉佩上刻着“封魔”二字,边角处有道新鲜的裂痕。
“峰主,”旁边的弟子低声道,“炼器峰那边动静不小,要不要……”
“急什么,”柳乘风笑了笑,指甲在裂痕上刮了下,“让王铁山磨磨他的性子也好。等他觉得自己够强了,自然会来找我。”他将玉佩扔进丹炉,火焰“腾”地窜起半丈高,映得他眼底一片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