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乌篷夜话,兰阁秘辛
乌篷船的橹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欸乃”一声荡开涟漪,惊起芦苇丛里的夜鹭,扑棱棱掠过水面。陈默裹着老管家递来的干布衫,坐在船尾的小板凳上,看着苏晴熟练地收拾着渔具——她竟在船尾藏了副渔网,刚才趁着靠岸的功夫,还捞了几条肥美的江鱼。
“苏姑娘认识墨兰小姐?”陈默看着她将鱼串在铁丝上,架在船头的小火炉上烤,油脂滴落火星,在夜色里噼啪作响。
苏晴翻动着鱼串,侧脸在火光中明明灭灭:“小时候见过几次,她总穿一身白裙,给我爹送药。那时候我不懂,只觉得她身上的兰花香特别好闻,后来才知道,那是用灵脉泉的活水熏过的‘凝神香’,能压制瘴气留下的旧伤。”
老管家坐在船头掌舵,闻言叹了口气:“墨兰小姐心细如发,知道你爹当年为了救苏先生,被鸦卫的瘴气弹伤了肺,特意配了凝神香,每月都派人送来,从未断过。”
鱼肉的焦香混着兰草香在船尾弥漫,小石头趴在一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烤鱼,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慕白笑着递给他块干净的帕子,轻声问:“兰心阁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娘……她在那里做什么?”
苏晴将烤好的鱼递过来,撒上细盐:“兰心阁表面上是京城最大的书坊,卖些诗词话本,暗地里却像个蛛网,收集着天下的秘闻。当年墨兰夫人——也就是你娘,接管兰心阁后,把它变成了对抗国师的据点,里面的掌柜、伙计,甚至打杂的,都是沈大人的旧部或受恩于兰心阁的人。”
“那我娘她……安全吗?”慕白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捏着烤鱼的竹签,微微发白。
老管家转动船橹,声音沉了沉:“国师早就怀疑兰心阁,这几年明里暗里查了好几次,都被墨兰夫人用计挡回去了。但这次不一样,你们带着账册进京,等于在他眼皮子底下点燃了引线,兰心阁怕是藏不住了。”
陈默咬了口烤鱼,鱼肉鲜嫩,带着淡淡的烟火气。他忽然想起沈文渊信件里的话:“兰心阁的人,胸口都绣着半朵兰草,遇急难时,合三为一便能相认。”他摸了摸怀里的半块玉佩,与慕白、苏晴的正好凑成完整一朵,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
“老管家,”陈默看向船头,“苏先生说墨兰在京城周旋,她手里是不是还有别的证据?”
“有,”老管家点头,“是国师修炼噬脉功的手札,里面记录着他如何用活人精血练功,甚至……如何害死先帝的真相。那手札藏在兰心阁的密室,只有墨兰夫人和掌柜子知道位置。”
小石头啃着鱼尾巴,忽然含糊不清地说:“墨兰姐姐的日记里画过个盒子,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是不是就是藏手札的?”
众人都是一愣。慕白想了想,忽然道:“我记得那幅画,盒子外面刻着兰草纹,放在个雕花木架上,木架上还摆着个青铜鼎——像极了兰心阁门口的摆件!”
苏晴眼睛一亮:“兰心阁的账房里就有个一模一样的木架!掌柜子说那是前朝的老物件,谁都不许碰!”
线索像散落的珠子,终于被串了起来。陈默放下鱼骨,心里有了计较:“到了京城,我们兵分两路。我去兰心阁找掌柜子,确认手札的位置;慕白带着账册去御史台附近的客栈等着,若三天后我没消息,就想办法把账册交给可靠的御史。”
“不行,”慕白立刻反对,“要去一起去,兰心阁现在肯定是龙潭虎穴,你一个人太危险。”
苏晴也点头:“我爹说了,兰心阁周围至少有二十个鸦卫暗哨,硬闯就是送死。不如让我先去联络,我娘以前在兰心阁当绣娘,掌柜子认识我,或许能通个信。”
老管家沉吟片刻:“这样稳妥些。晴丫头明早就用‘兰草绣样’去接头,掌柜子见了就知道是自己人。我们在城南的‘悦来客栈’等着,那里的掌柜是沈大人的旧部,信得过。”
夜色渐深,乌篷船悄悄驶入京城外的一处水巷。这里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鱼腥气混着煤烟味,是京城特有的市井气息。老管家将船拴在一棵老槐树下,递过来三套粗布衣衫:“换上行头,装作来京城卖货的贩子,不容易引起注意。”
换好衣服,陈默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里面是些不值钱的土产,用来掩人耳目。慕白抱着小石头,低着头跟在后面,苏晴则提着个装着绣品的篮子,率先往巷口走去,打探消息。
巷口的灯笼忽明忽暗,几个穿着短打的汉子靠在墙上抽烟,眼神警惕地打量着过往行人,正是鸦卫的暗哨。苏晴装作没看见,径直往前走,擦肩而过时,其中一个汉子忽然拦住她:“站住,篮子里装的什么?”
苏晴抬起头,脸上带着怯生生的笑:“是……是绣品,给兰心阁送的货。”
汉子的目光落在篮子里的绣样上——那是朵半开的兰草,针脚里藏着个极小的“心”字。他眼神微变,松开了手:“进去吧,别乱看。”
苏晴低着头快步走过,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陈默和慕白跟在后面,看到这一幕,心里稍稍踏实了些——兰心阁的暗号果然有用。
穿过两条街,兰心阁的招牌终于出现在眼前。黑漆的门板上,“兰心阁”三个金字在灯笼下闪着光,门口的石狮子嘴里含着珠子,看起来与寻常书坊无异。
但陈默知道,这扇门后,藏着他们苦苦寻找的真相,也藏着最致命的危险。
苏晴先进了门,片刻后,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的老者走出来,对着陈默和慕白拱手:“掌柜子有请。”
走进兰心阁,一股淡淡的墨香混着兰草香扑面而来。书架上摆满了书籍,三三两两的客人在看书,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老者引着他们穿过书架,来到后堂,推开一扇不起眼的木门,里面竟是间雅致的书房。
书房的墙上挂着幅兰草图,与回音谷苏文远那幅一模一样。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老者正坐在书桌后,看到他们进来,放下了手里的狼毫笔——正是兰心阁的掌柜子,沈忠。
“陈先生,慕白姑娘,”沈忠的声音有些沙哑,“墨兰夫人等你们很久了。”
陈默的心猛地一跳:“墨兰她……在里面?”
沈忠摇了摇头,脸色凝重:“夫人三天前被国师请去府里,至今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