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澄湾悦想了很久，做了个决定。
程然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是第二天睡醒，他看到未接电话，没有看信息就直接回了过去。
靳巳时正好在整理案件资料，看到程然电话顺手接了起来。
“是案子的事吗？”程然开门见山问。
“没错。”靳巳时没有隐瞒，把李雪澄和湾悦诉求说了。“她们放弃深挖更多涉案人员和组织、企业。只要求还她们清白，再把以伍某为首，在她们家蹲守过的人绳之以法。”
得知这些，靳巳时大概知晓两个女孩为何如此。
不过他没追问，很好展现了一个专业律师的素养，不是僭越，而是建议和完成委托人诉求。
李雪澄湾悦塌房世界牵涉太广，沾染的势力太多，显然不是两个普通小姑娘能抗压触碰，更不是他能随便建议的。
一旦开始追究，那中途可能产生各种意外，没人能承担那样的后果。
所以他只是温柔询问她们还有没有别的诉求，听说没有了，也就结束了通话。
程然愣了愣，转念他又想开了。
小姑娘曾有被整个世界背弃的经历，又长时间受到恐吓，勇气早已经随着这些时日消磨。
经受那么多磨难，她们只想过普普通通简简单单的生活，可以理解。
“好，我知道了。之后的事还要你费心了。”程然平静道。
“不会。”
程然给陆家岩发消息，月末记得多给靳律师发点奖金。
陆家岩看到老板的消息，秒回。
一阵嘘寒问暖，就是绝口不提奖金的事。
放下电话，程然特意查看了一下系统。
果然，显示任务已经完成了。
他叹了口气，洗漱一番下楼了。
这个任务是他做得最不顺利，真相最复杂，也让他最不是滋味的一个。
普通人的位置似乎在冥冥中早已限定好，看似有很多人风光无限，一呼百应，但其实也只做到这个阶层之最。
离真正的另一个阶层很遥远，遥远到仿佛两个世界。
很少有这个阶层能触摸或对抗另一个阶层的，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现状。
可是没办法，从古至今由来如此，无力改变。
若曾改变，也是昙花一现。
两个阿姨见程然神情有些萎靡，蔫头耷脑的，赶紧凑上来关心。“先生你怎么了？又没睡好吗？”
“脸色也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程然心中一暖，脸上重新漾起笑意。“没有，就是最近吃得太清淡，有点提不起劲儿。要不我们中午弄个火锅吧？”
两个阿姨没察觉出哪里不对，听说要煮火锅，立即笑开。“这大冬天的吃火锅最合适，还差什么，我们赶紧去买。”
程然看到两个阿姨进厨房翻箱倒柜找食材配料，脸上洋溢灿烂的笑意，嘴里还念念叨叨的。
一瞬间，有些郁闷的心情，就那么释怀了。
我们无力改变世界，但或许这个世界也不需要我们去改变。
我们不必那么伟大。
挫折不必变成经验，苦难无需融成智慧，对嘲讽辱骂及时发疯，不陷入自我淤泥中，开心过好每时每刻，不浪费当下，我们就是我们自己的伟人。
程然家里正热闹的时候，白色小院里李雪澄和湾悦也动了起来。
难得在两个月之后能这般酣然入睡，无梦无扰，一觉天明，起床之后神清气爽。
她们感觉，以前的生活，似乎回来了那么一点点。
早起喂完动物，拿着除草和修剪枝桠的工具清理花坛，步道，还有菜地里的杂草，植物和菜地新长的枝桠也要修剪。
忙碌而简单充实的日常让她们觉得，她们的决定没有错。
这两个月以来，她们每天精神都处于崩溃的边缘，浑浑噩噩，恍恍惚惚。
前后院子早已杂草丛生，枯叶堆叠，早已不复往昔整洁温馨的小院。
要不是小动物们每天眼巴巴的看着她们哼哼唧唧撒娇，她们可能连食物都会忘记喂。
现在一切回到从前，不禁让她们眼眶湿热，觉得美好无比。
她们的心愿真的很简单，一座小院，诗画花鸟，有宠物，有彼此，便足矣。
若能偶遇一个像程然这般游历的老板，买一份美味佳肴，便是人生另一种奇遇。
昨晚，龙井茶香鸡拿回家还是热的。
老板的打包技术很好，也因湾悦一直如宝贝般抱在怀里，回家一打开，满室飘香。
李雪澄和湾悦难得猛咽了几大口唾液，两个月以来，第一次对食物产生了强烈的食欲。
一屋子小动物也嗷嗷叫着在她们周围躁动不已，明显是非常想吃散发出阵阵诱人香气的食物。
两姑娘安抚着小动物们，打算跟它们分享，就如往常一样。
可鸡肉一入口，鲜美的味道炸开许久未使用的味蕾，瞬间让大脑神经和身体愉悦过头，等停下来的时候，骨头都没剩两根。
主要是那个鸡骨头非常入味还软，越嚼越香。
旁边的小动物们眼巴巴看着主人把鸡吃完，流了一地的哈喇子。
两个月来头一次吃饱，李雪澄和湾悦被满足感和幸福感填满，似乎才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些糟糕的事，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淡得她们都快忘怀。
在沙发上躺了许久，久到小动物都已经放弃主人的分享，开始自己去玩了。
“澄澄，我知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湾悦举起一只手，在空中虚抓。
像是要抓住什么，可一手下去，终是空。
“嗯，所以，我们就这么做吧。”李雪澄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湾悦在空中的手。
两只手交握，抓住了彼此。
但她们不止有彼此，她们一团糟的生活，至少还有关心她们的村镇人，有陪伴她们的小动物，有无与伦语的美食跟那般细腻温柔的人。
能让陪伴她们九年的老粉一夕倒戈，她们感受到了资本的可怕，恐惧在她们心里，资本已将她们打垮。
普通平凡如她们，拿什么去跟那些人、势力、企业抗衡？
蚂蚁在面对大象的时候也不是勇往直前，而是本能躲避，因为它们跺跺脚，对于蚂蚁来说就是山崩地裂。
程老板和靳律师已经帮了她们很多了，村镇居民也对她们爱护有加，把她们当家人一样。
她们不想将这样一群好人，一群温柔的人拖进这暗无天日的泥潭。
生活不是电影和小说情节，主角只要埋头往前冲，就有世界为其捧花祝贺，恶相退散。
于这个世界而言，她们连有名有姓的配角都不算，而是随时下线的炮灰，龙套。
她们深知现实世界，她们的渺小。
她们没有勇气直面那头巨象，也不希望任何人被她们连累。
这样的伤痛她们经历过，承受过，不能让给予过她们温暖的人再经受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