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青雉将斟好的茶推过来时，杯底与桌面碰撞出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响。
琥珀色的茶汤在杯中晃了晃，浮起的热气带着股清苦的香，混着远处咸腥的海风，竟生出种奇异的安宁。
莉莉丝终于收回目光，指尖刚碰到茶杯壁，就听见不远处传来金属摩擦的轻响——是海军们按在刀柄上的手在不自觉用力。
她眼角的余光扫过去，只见甲板另一侧的海军们排成整齐的队列，白色的制服被海风灌得鼓鼓囊囊，每个人的背都挺得像绷紧的弓弦。
最前排那个年轻海军额角渗着汗，握着长枪的手指泛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侧脸，喉结动了动，像是在吞咽什么。
他们的目光里裹着惊艳、警惕，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困惑——毕竟没人见过海军大将和海贼同坐喝茶的景象，更没人敢在青雉面前擅自行动。
这边的白瓷杯里，茶叶还在慢悠悠地沉底；那边的阴影里，海兵们的呼吸声都透着压抑。
莉莉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的微苦刚漫过舌尖，就听见青雉忽然开口，声音懒懒散散的。
“啊啦啦，别这么紧张。”，他朝海军们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她现在可是客人。”
话音落下，海兵们的肩膀似乎更紧绷了些，只有海风依旧漫不经心地吹着，将桌上茶盏里升起的热气，吹向远处翻涌的、带着咸味的蓝。
莉莉丝纤长的手指捏着精致的银叉，叉尖轻轻挑起一块缀着莓果的慕斯。她微微侧头，唇角噙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猩红的唇瓣开合间，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
“你倒是有意思，身为海军大将却不动手抓我，反而请我喝下午茶。”
银叉送入口中，绵密的甜点在舌尖化开，酸甜的果香混着奶油的醇厚漫开来。她抬眼看向对面的男人。
听到这话，青雉慢悠悠地抬起手，指尖在额前随意地蹭了蹭，像是在驱散什么麻烦事似的。
“啊啦啦——我可不想对漂亮的小姐出手。”
拖长的尾音像冰块在玻璃上缓慢划过，带着青雉标志性的、漫不经心的慵懒。
“更何况…要抓你的话，大概真得把卡普先生喊上才行啊。”
话音落时，他终于抬起眼，瞳孔中泛着冷光，像极了他冻住海面时的眼神。
“毕竟是海贼王船员里，赏金排第二的人。”，他刻意加重了“第二”两个字，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发出笃笃的轻响，“而且……”
拖长的语调像根无形的线，慢慢绷紧，“一年前你露面那次，战国元帅当场就下了追捕令，当时准备派萨卡斯基和波鲁萨利诺来。”
他微微前倾身体，椅子腿在地板上蹭出细响，“可最后这命令被高层压了下来，连新的悬赏令都没发。”
莉莉丝端起茶杯，将杯中最后一口热茶一饮而尽，杯底残留的几片茶叶随着动作轻轻晃了晃。
她放下杯子的瞬间，青雉已经伸手过来，修长的手指捏住杯耳，动作自然地拿起茶壶添水。
淡金色的茶水注满白瓷杯，氤氲的水汽模糊了杯壁上精致的花纹。
“嘛~”，莉莉丝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杯沿，发出清脆的轻响，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嘲讽，“你们这些明面上的没有出手，可不代表暗地里就没人来找我麻烦啊。”
青雉添茶的动作顿了顿，壶嘴悬在杯口上方，几滴水珠顺着壶嘴滚落，在桌面上洇开小小的湿痕。
他抬眼时，眸子里那层惯有的懒散骤然褪去，眼尾微微眯起，眼底多了几分锐利。
暗地里？
青雉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握住茶壶的力道让指节微微泛白。
难道是cp组织？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莉莉丝，她正低头用银叉拨弄着盘子里剩下的甜点，唇角依旧挂着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仿佛刚才说的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可青雉知道，莉莉丝自重新出现后，踪迹几乎都与四皇势力纠缠在一起，能在他们那儿对她动手，还能让她轻描淡写地提起……
青雉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cp组织的人最擅长隐匿行踪，谍报与暗杀是他们的专长，可就算是cp0……以莉莉丝的实力，以及她身边那些四皇干部，cp0的人怕是也完全讨不到好。
但能让她特意点出来的“麻烦”，恐怕不是简单的角色，或许是连他们都不知道的更高层组织。
……
海军士兵们握着刀柄的手始终没有松开，靴底碾过地板的细微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们警惕的目光像绷紧的弓弦，牢牢锁在莉莉丝身上。
这个能让大将青雉没有选择抓捕、反而相谈甚久的大海贼，本身就藏着太多危险的未知。
莉莉丝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唇角，动作优雅得仿佛只是结束一场寻常的午后茶会。她将叠好的餐巾放在空盘旁，银叉与瓷盘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响，像是在为这场暗流涌动的会面敲下句点。
青雉已经重新靠回椅背，搭在桌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桌面，节奏缓慢，直到莉莉丝站起身，他才抬眼，语气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调子。
“莉莉丝小姐要去哪儿？或许我可以送你一段路。”
话音里听不出太多意图，像是纯粹的客套，又像是暗藏着试探。
“不用麻烦了，我去克拉伊咖那岛找米霍克。”，她侧过头，阳光斜斜地落在她半边脸上，笑容里带着点神秘，“多谢你的款待。”
青雉靠在船舷的栏杆上，身上的正义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没再说话，只是看着莉莉丝后退半步，足尖在甲板边缘轻轻一点。
动作轻盈得像只掠过海面的海鸟，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稳稳落入不远处那艘泊在水面的小船上。
海军士兵们依旧保持着戒备姿态，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海面，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却依旧没人敢轻易放下武器。
青雉望着空了的对面座位，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克拉伊咖那岛么…看来她和鹰眼的关系也不浅啊，他抬手揉了揉额头，“啊啦啦”的低叹消散在空气中。
……
夜幕像块浸透了墨蓝的绒布，温柔地覆盖了整片海面。小船随着微波轻轻摇晃，船板被晒了一天的余温慢慢褪去，带着点微凉的清爽。
莉莉丝仰躺在船板上，双手枕在脑后，静静地欣赏着美景。
头顶的星空格外清澈，繁星像是被谁随手撒在绒布上的碎钻，密密麻麻地铺展开来，连银河的轮廓都清晰可见。
她望着那片星光，眼神渐渐放空，这景象让她不由得想起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看的夜空。
二十四年了啊。
她望着天边那组熟悉的星群，形状和记忆里分毫不差。当年在罗杰的船上，她总爱靠在船舷看星星，身后也总有两个吵吵嚷嚷的小尾巴。
香克斯会举着偷来的酒壶，踮脚凑到她身边，指着最亮的那颗星说将来要在那里插上自己的海贼旗。
巴基则会气鼓鼓地把香克斯推开，红鼻子皱成一团，嚷嚷着那明明是他先看中的位置。
如今星子依旧，身后却空得能听见海风穿过桅杆的呜咽。
不知道巴基怎么样了……
他和香克斯同岁，一起在船上长大，一起被罗杰和雷利调侃，可旁人提起时，目光总先落在香克斯身上。
那个天生带着领袖气质的少年，天赋绝佳，笑起来能让整艘船都亮起来，连罗杰都常拍着他的肩膀说“这小子将来不得了”。
巴基就站在旁边，红头发的少年被众人围着称赞时，他攥着衣角的手指会悄悄收紧。
他也很努力，剑术练得比谁都刻苦，可天赋这东西偏就不公平，香克斯挥剑能劈开浪花时，他还在为握稳剑柄磨破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