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纤长的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白瓷杯沿，眼尾微挑，睫羽下的眸光带着几分洞悉的笑意。
这家伙要是真这么决绝，当初在风车村看见那顶原属于罗杰后来给了香克斯的草帽，稳稳扣在他亲孙子头上时，怎么不一把扯下来烧了？
听艾斯说，每次这家伙回去，都要把那几个小子狠狠地揍一顿。
可这么多年了，路飞还是天天喊着要当海贼王，艾斯也已经出了海。
他除了揍他们，除了在酒肆里拍着桌子骂‘混小子’，又真拦着谁了？
“迟早？是吗？”她拖长了语调，尾音里的揶揄像根羽毛，轻轻搔在卡普的心上，像在逗弄一只嘴硬的老猫。
她往前倾了倾身，眼神直白又促狭。
“那……你确定不回去看着他？当心你这杯茶还没凉透，那胆大包天的小子就偷偷划着艘小破船出了海。”
“咔嚓——”
卡普嚼着仙贝的动作猛地顿住，腮帮还鼓着，牙齿却死死咬着酥脆的点心，连呼吸都滞了半秒。
他垂着眼，视线落在杯底晃动的茶水上，眼神难得地飘忽起来，像是在回避什么，又像是在琢磨那小子真敢出海的模样。
几秒后，他狠狠把嘴里的仙贝咽下去，喉结滚动的弧度带着股莫名的焦躁。
伸手抓过桌边的粗陶茶壶时，壶底在木桌上磕出一声闷响，滚烫的茶水哗啦啦倒进杯里，溅出几滴烫在虎口，他也浑然不觉。
“咕咚咕咚——”
大半杯热茶被他一口气灌下去，开口时，声音又粗又哑，却没了往日的底气，“老夫忙得很！海军总部一堆事等着处理……老夫看那小子也不敢偷摸出海！”
吼完，他又抓起一块仙贝塞进嘴里，嚼得格外用力，像是要把那句“不敢”，连同心底那藏不住的担忧，一并嚼碎咽进肚子里。
话音刚落，角落里传来一阵慢悠悠的哈欠，一直躺在藤椅上睡觉的青雉终于醒了。
军绿色的眼罩滑到鼻尖，露出底下半睁半眯的眼眸。他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嗒声，才慢悠悠把眼罩往上拨到额角。
视线扫过桌上的茶点和对面坐着的莉莉丝，语气拖得长长的，“啊啦啦，这是……停战了吗？”
“你倒是睡得好！”卡普把嘴里的仙贝咽下去，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青雉摸了摸下巴，慢悠悠起身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水刚碰到杯壁，杯沿就结了层薄薄的白霜。
“啊啦啦，毕竟有卡普先生在啊。”他啜了口茶，语气漫不经心。
对面是四皇之一，再加上个七武海，以及两位前海贼王船员，这阵容……怎么可能真打得起来，只不过是让卡普发泄发泄罢了。
卡普鼻腔里重重“哼”了一声，别过脸不再看他。
甲板上还算祥和，船舱里的空气却像是灌了铅，只有桌上的电话虫在疯狂躁动，圆滚滚的身体抖得厉害，一声比一声急。
“中、中将……战国元帅的通讯，已经响了三次了！”
副官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浸湿了军帽边缘，他偷偷瞥了眼背对舱门装听不见的卡普。
最后还是接了通讯，声音压得又低又虚，“元、元帅……”
“卡普那家伙死哪儿去了？！”电话虫瞬间模仿出战国炸雷般的吼声，震得船舱顶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让他给我立刻滚回来！别追了！”
之前红发还没有成为四皇，只是一个普通海贼，卡普那家伙去追一追当然在情理之中。
现在的红发可是已经坐稳了四皇宝座，盘踞新世界的海上霸主，他的船帆往哪儿飘，哪儿就是海军总部重点盯防的‘不可轻易触碰’的区域。
他这一追，今晚消息就能传到玛丽乔亚，明天一早四海的报纸头条，标题想都不用想。
要么是“海军英雄卡普突袭红发海贼团，四皇与海军全面开战在即”，要么就是“中将卡普违背军令，擅自挑衅新世界霸主”。
战国知道，要是再不把卡普喊回总部训话，连五老星都会拿着报纸来问“卡普，你是想亲手点燃大海的战火吗?”
“是…是…！”副官忙不迭应着，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偷瞄着卡普的背影，硬着头皮补充，“中将他…已经停止攻击了，现在在喝茶呢……”
电话虫那头静了两秒，随即传来镜片反光的细微声响——是战国推了推眼镜。
他的声音沉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惊讶，像是没想到这向来任性的老伙计，这次会松口这么快。
“……知道了。让他立刻来总部见我，别想躲。”
通讯切断的瞬间，电话虫“咔嗒”一声缩回壳里，船舱里的寂静再次压下来。
卡普始终没回头，只有海风从敞开的舱门灌进来，吹得他肩头的正义披风猎猎作响。
……
夕阳把海面染成熔金，下午茶的最后一缕茶香混着海风散了干净。
卡普拍了拍鼓得溜圆的肚皮，指缝里还沾着仙贝的碎屑。
军舰的桌子上那几袋刚开封的盐味仙贝，此刻已经空空如也。
“走了。”他抹了把嘴，拿走斯宾塞手中最后一袋仙贝，语气理直气壮得像刚付了钱，转身就往自己的军舰上迈。
莉莉丝倚在船舷上翻了个白眼，看着他那副“打劫有理”的模样，手里空袋子扔过去都被他灵巧躲开，只听见他哈哈笑着跳上甲板。
军舰缓缓驶离时，卡普还扒着栏杆冲莉莉丝喊，“下次多做点！”
话音刚落，眼角余光就瞥见了斜后方的雷德·佛斯号。
香克斯正站在船头，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脸上挂着那副欠揍的嬉皮笑脸，还冲他挥着手，另一只手举着酒瓶，像是在隔空敬酒。
那笑容亮得晃眼，半点没有四皇的架子，倒像个等着被他追打的混小子。
卡普：一直在挑衅我！
“这混球……”卡普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刚松开的拳头“咔嗒”一声攥紧，指节捏得发白，连手臂上的肌肉都绷起虬结的线条。
军舰的舵手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方向打偏——刚才中将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脸了？
卡普盯着那抹越来越远的红发，喉间滚出一声闷哼，脚在甲板上碾出浅浅的印子，脑子里甚至已经闪过“掉转船头、把那小子抓来揍一顿”的念头。
可指尖刚碰到船舵的扶手，又硬生生地停住了。
他才不是怕战国骂他呢！
最终，他重重地松了手，拳头松开时指节泛着红，只能恶狠狠地盯着香克斯的船影，看着那挥着手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变成海平面上的一个小点。
“下次再让老夫撞见……”他咬着牙嘟囔，声音被海风卷走，只有自己听得清，“一定要把你那破酒全倒进海里！”
……
刚被香克斯那嬉皮笑脸气了一路，又在办公室里被战国劈头盖脸骂了两个钟头的卡普，回到风车村时，连村口酒馆飘来的烤肉香都闻着不顺眼。
看到带着那顶熟悉草帽的路飞，看见这臭小子眼里那股跟罗杰、跟香克斯如出一辙的执拗，还没等他说出经典台词“我要当海贼王”，就忍不住给了他一顿爱的铁拳。
路飞：不是?我还没说啊！这也打?！
卡普：看着这帽子就不爽！(▼皿▼#)
不过不爽归不爽，就像后来路飞还是戴着这顶草帽出了海，卡普还是会一边骂“混小子”，一边在欣慰地看着他越走越远。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