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站在九层祭坛之巅,脚下是那道细微却致命的归墟裂缝,面前是那枚被漆黑能量缠绕、缓缓搏动着的祖龙龙珠。塔内精纯的魔气在他身周温顺地流淌,不敢有丝毫僭越。
他没有立刻去处理龙珠或裂缝,而是先蹲下身,仔细查看那道归墟裂缝。
裂缝细如发丝,却深不见底,目光投入其中,仿佛能看到宇宙的终极虚无,一种连“存在”本身都要被抹除的大恐怖感油然而生。丝丝缕缕的归墟气息,正以一种极其缓慢但坚定不移的速度,从裂缝中渗透出来。
云逸伸出手指,似乎想去触碰那道裂缝,但在距离寸许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指尖前方的空间微微扭曲,那渗透出的归墟气息仿佛遇到了无形的阻碍,绕开了他的手指。
“嗯,结构还算稳定,泄漏速率在可控范围内,就是这‘防水层’年久失修,有点渗水。”他像是评估着老房子的水管问题,点了点头,“先解决内部积水,再修补裂缝。”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祖龙龙珠上。
那缠绕龙珠的漆黑能量,仿佛感受到了威胁,剧烈地翻涌起来,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魔气与怨念,甚至隐隐凝聚成一张张痛苦扭曲的龙脸,对着云逸发出无声的咆哮。
这是万古以来积聚的、被归墟之力异化的魔气本源,其中还混杂着祖龙龙珠自身被污染的意识,以及无数献祭龙族的残存怨念,早已形成了一个顽固而强大的污染聚合体。
玄诚子在祭坛下紧张地看着,手心全是汗。他知道,这才是最关键的步骤。魔祖残魂和那些魔化龙魂只是衍生物,这被污染的龙珠才是魔气的核心源头!若不能净化龙珠,即使暂时封住裂缝,魔气依然会从龙珠中不断产生。
苏小婉也屏住了呼吸,她能感受到龙珠内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本源呼唤,以及那股令人心悸的黑暗纠缠。
在众人的注视下,云逸再次举起了他那柄看似平平无奇的扫帚。
但这一次,他并没有用扫帚去接触龙珠,而是将扫帚头,轻轻点在了龙珠下方,那道归墟裂缝的旁边。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超越了时空界限的意念,以扫帚为媒介,悄然降临。
没有光芒万丈,没有法则轰鸣。
只有一种极致的“静”与“序”,如同水波般,以扫帚为中心,无声无息地荡漾开来,笼罩了整个祭坛顶端,尤其是那枚被污染的祖龙龙珠。
那翻涌的漆黑能量,在这股“静”与“序”的笼罩下,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剧烈的翻涌瞬间平复。那些扭曲的龙脸凝固、消散。原本不断散发出的魔气,也骤然停止。
云逸的意念,仿佛化作了最精密的手术刀和最温和的净化剂,直接渗透进祖龙龙珠的内部。
他“看”到了龙珠内部那浩瀚如星海的龙族本源,但也“看”到了那如同附骨之蛆般缠绕、侵蚀着本源的归墟异化之力。这两种力量已经纠缠了万古岁月,几乎融为一体,难分彼此。
强行净化,可能会损伤龙珠根本,甚至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
云逸的意念微微一动。
他没有选择强行剥离或净化那些归墟异化之力。
他做的,是……梳理与……安抚。
他的意念如同最高明的织工,开始小心翼翼地梳理那纠缠在一起的本源与污染。他将那些最为狂暴、充满毁灭欲望的异化魔气,轻柔地“挑”出来,如同挑出乱麻中的死结。同时,他那蕴含着“秩序”与“静”之力的意念,如同温润的泉水,洗涤着龙珠内部那饱受折磨、充满了不甘与怨愤的本源意识。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耗神的过程,远比暴力摧毁要困难无数倍。
时间一点点流逝。
塔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玄诚子和苏小婉只能看到云逸闭目静立,扫帚点地,一动不动。而那祖龙龙珠表面缠绕的漆黑能量,颜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淡!从深邃的漆黑,变为暗灰,再变为灰白……
同时,龙珠内部那原本微弱缓慢的九彩霞光,流转的速度开始加快,光芒也越来越盛,逐渐驱散着表面的灰暗。
一种苍凉、古老、却不再充满怨怼,而是带着一种释然与平和意味的龙族威压,开始从龙珠内部缓缓复苏。
不知过了多久。
当祖龙龙珠表面最后一缕灰白色能量,在云逸的意念梳理下,如同轻烟般袅袅散去时——
“嗡——!”
祖龙龙珠猛地一震!爆发出了璀璨夺目、却又温和无比的九彩霞光!
霞光瞬间照亮了整个魔塔内部,将弥漫的魔气都渲染上了一层祥和的色彩!一股精纯、浩瀚、带着龙族起源气息的磅礴能量,如同沉睡的巨人苏醒,缓缓荡漾开来!
龙珠,被净化了!
虽然它经历了万古的折磨与污染,本源有所亏损,但那股属于龙族至高圣物的神圣与威严,已然回归!
净化完成的刹那,云逸睁开了眼睛。
他的脸色依旧平静,仿佛只是小憩了片刻。
他收回扫帚,扛在肩上,看着眼前这颗重新焕发光彩的祖龙龙珠,点了点头:“内部保洁完成,现在该处理渗水问题了。”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道归墟裂缝。
这一次,他没有再观察。而是直接伸出了空着的左手,五指张开,对着那道裂缝,虚虚一握。
没有试图去弥合裂缝。
那裂缝是归墟与此界碰撞形成的“伤疤”,涉及到底层的规则,强行弥合,以云逸此刻的状态(或者说他愿意动用的力量),也需要耗费不小的代价,而且未必能根治。
他做的,是……引流与……封印。
随着他五指虚握,那丝丝缕缕渗透出来的归墟气息,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攫住、梳理,不再是无序地弥漫,而是被强行约束成一股极其细微、稳定的“气流”。
同时,云逸右手持扫帚,以帚代笔,在空中迅速划动起来。
他划动的轨迹,并非任何已知的符文或阵纹,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接近本源大道的“痕”。这些“痕”闪烁着微光,融入虚空,与那被约束的归墟气流连接在一起。
渐渐地,一个微型的、不断循环运转的“通道”被构建出来。这个通道的一端,连接着归墟裂缝,另一端……则延伸向未知的虚空深处。
这个通道的作用,并非放大归墟的泄漏,而是……有序地引导。
它将那原本无序渗透、污染世界的归墟气息,约束、引导,然后通过那个循环通道,将其……无害化排放到了某个遥远的、空旷的、能够承受乃至消化这股寂灭之力的特殊维度或空间。
相当于给这渗水的裂缝,安装了一个专业的“排污管道”和“净化循环系统”。
做完这一切,那道归墟裂缝虽然依旧存在,但再也没有一丝归墟气息泄露出来。所有的寂灭之力,都被那无形的管道有序地引走了。
魔气的最终源头,被彻底掐断!
与此同时,云逸左手五指轻轻向下一按。
一股无形的封印之力落下,并非封印裂缝本身,而是加固了裂缝周围的空间结构,确保这个“排污系统”能够长期稳定地运行,不会被人为破坏或自然损坏。
至此,龙族祖地魔气泛滥的核心问题——污染源(祖龙龙珠)与泄漏源(归墟裂缝),被云逸以这种近乎“因势利导”的方式,彻底解决。
塔内空间中,那浓郁的精纯魔气,失去了源头支撑,开始缓缓地、自发地消散、沉降。虽然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很久,但趋势已经不可逆转。
玄诚子感受着那重新焕发神圣光辉的祖龙龙珠,以及那不再泄露归墟气息的裂缝,激动得浑身颤抖,朝着祭坛顶端深深拜下:“前辈通天手段,泽被苍生,晚辈……晚辈代此界生灵,拜谢前辈!”
他明白,云逸此举,不仅仅是解决了龙族祖地的危机,更是消除了一个可能危及整个世界的巨大隐患!
苏小婉更是热泪盈眶,她朝着祖龙龙珠,朝着这片先祖沉眠之地,恭敬地跪拜下去。血脉中的共鸣,此刻充满了温暖与慰藉。
就在这时,异变又生。
或许是祖龙龙珠被净化,魔气源头被掐断,影响了这片被封印了万古的空间结构。
祭坛周围,那些原本已经黯淡的封印符文,再次亮起了光芒!但这一次,不再是血色的魔光,而是一种柔和的、带着龙族气息的金光!
金光之中,一道道虚幻、但比之前那些魔化龙魂更加凝实、气息也更加平和强大的龙魂虚影,缓缓浮现出来。
这些龙魂,形态各异,有的苍老,有的雄壮,有的优雅,但它们眼中都充满了沧桑、智慧,以及一种如释重负的安宁。
它们,是当年构建封印时,那些保持了最后一丝清明、未被魔气完全侵蚀的龙族强者残魂!它们一直沉睡在封印深处,守护着最后的底线。此刻,感受到源头的净化与危机的解除,它们终于苏醒,或者说,是得到了解脱。
为首的,是一道格外凝实、散发着淡淡金光的龙魂,它看向云逸,龙首微微垂下,发出了苍老而充满感激的意念:
“多谢尊驾,挽狂澜于既倒,解我龙族万古之厄。吾等残魂,感念大恩。”
云逸看着这些终于可以安息的龙族英魂,点了点头:“分内之事,诸位辛苦了。此地魔源已清,隐患已除,你们……可以退休了。”
那金色龙魂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云逸的意思,龙眸中闪过一丝释然与怅惘。
“退休……是啊,是该休息了……”
它转头,看向苏小婉,目光柔和:“纯血的后裔……龙族的未来,交给你了……”
说完,它与其他龙魂虚影,一起朝着云逸和苏小婉点了点头,然后身形逐渐变淡,化作点点金色的光雨,融入到了那枚净化后的祖龙龙珠之中,与之彻底融合,成为了龙珠复苏的一部分养分,也成为了龙族传承的一部分。
祭坛周围的金光渐渐消散。
塔内,彻底恢复了平静。
只有那枚悬浮的、散发着九彩霞光的祖龙龙珠,证明着此地曾经发生的一切。
云逸从祭坛上走下,扛着扫帚,对还有些发愣的玄诚子和苏小婉说道:
“问题解决了。这里的魔气会慢慢消散,以后这片祖地,或许能慢慢恢复一些生机。”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想恢复到上古时期那样是不可能了,毕竟伤到了根本。不过,当个清净点的……养老院,还是不错的。”
“养……养老院?”玄诚子嘴角抽搐了一下,把上古龙族浴血封印之地称为养老院,也就这位前辈能说得如此自然了。
苏小婉却看着那枚祖龙龙珠,眼中充满了希望。无论如何,先祖的牺牲没有白费,龙族的传承,终于看到了延续的曙光。
“走吧,”云逸打了个哈欠,似乎有些倦了,“此地事了,该回去看看宗门里那些小家伙们,把藏书阁扫干净了没有。”
他扛着扫帚,朝着塔外走去,背影在逐渐消散的魔气中,显得格外云淡风轻。
解决一场可能波及世界的万古危机,对他而言,仿佛真的只是一次寻常的……环境清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