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与玄影这两位不速之客的离去,并未在云逸心中留下任何痕迹。对他而言,这不过是又一个被打发的“优质客户”(虽然态度有点强硬),收获了未来可能的两件小玩意儿(一截木头,一瓶晨光),仅此而已。他很快便将此事抛诸脑后,继续沉浸在他的退休大业中。
然而,他那些听起来荒诞不经的“指点”,对于青禾与玄影这等困于瓶颈无数年的老怪物来说,却不啻于惊雷炸响,在他们固化的思维和道途中,硬生生劈开了一条前所未有的缝隙。
青禾 · 砍树明心
青禾离开青云宗后,并未返回自己那位于海外仙山的隐秘洞府,而是直接施展缩地成寸的神通,来到了大陆极西之地的一片荒芜山脉。这里人迹罕至,灵气稀薄,唯有一座不起眼的山谷,谷口生长着一棵极其古怪的歪脖子老树。
这棵树,并非灵植,只是凡种,却是青禾年少微末时所植。数千年过去,他早已是站在修真界顶端的存在,洞府搬迁了无数次,却始终以力将这棵凡树带在身边,移植于此。此树承载了他太多的记忆与情感,早已成为他心境的一部分,更是他执着于“厚土之道”、试图弥补自身木灵之体缺陷的一种精神象征——他偏要让这棵长歪了的树,扎根于最贫瘠的厚土之中!
看着眼前这棵枝干虬结、顽强扭曲着向上生长的老树,青禾脑海中回荡着云逸那句“回去把你洞府门口那棵歪脖子树砍了”。
砍了?
他无数次想过将这棵不完美的树毁去,换上一株仙葩灵根,却始终未能下手。因为毁掉它,仿佛就是在否定自己那看似“错误”的过去和执念。
“水土不服……根基裂痕……”青禾喃喃自语,云逸的话如同魔咒。他伸出手,抚摸着粗糙的树皮,感受着其中那微弱却坚韧的凡俗生机。
良久,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一柄看似普通的柴刀出现在他手中。没有动用丝毫灵力,他如同一个真正的老农,走到树前,深吸一口气,挥刀砍下!
咔嚓!咔嚓!
柴刀砍伐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木屑纷飞,那陪伴了他数千年的歪脖子树,在纯粹的物理力量下,缓缓倾斜,最终轰然倒地!
在树木倒地的那一刹那,青禾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也被什么东西狠狠砍中,一阵剧痛!但紧随而来的,却并非空虚,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
他怔怔地看着地上的断树,那扭曲的树干截面,仿佛映照出他自身那强行扭转、已然出现裂痕的修行根基。
“木灵之体,本当顺应生机,欣欣向荣。我却偏要逆其本性,强求厚重承载……错了,原来从一开始就错了……”他喃喃自语,眼中迷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悟。
他盘膝坐在断树旁,不再去思考如何弥补,如何强行融合。他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自身那纯粹的木灵本源,感受着周围稀薄空气中那点微不足道的草木生机。
渐渐地,他那停滞了数百年的修为,竟然开始自发地、缓慢地运转起来,变得更加流畅,更加贴合他自身的本质。那原本存在的细微裂痕,在纯粹的本源滋养下,竟有了弥合的趋势!
他并未突破,但前路,已然豁然开朗!
玄影 · 晒影求真
与此同时,玄影则选择了一片至阳至刚之地——大陆极东,每日最先迎接朝阳的“旭日崖”。
这里终年罡风凛冽,阳光炽烈,对于修炼阴影、幽冥之道的他而言,简直是极端恶劣的环境。他按照云逸所言,寻了一处光洁的岩石,褪去黑袍(其本体依旧是一团模糊不清的阴影),就这么直接暴露在烈日之下。
起初,他感觉极其痛苦。炽热的阳光仿佛要将他这团阴影彻底蒸发、净化,周身黑气不断溃散,魂体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他强忍着没有动用任何力量抵御,只是坚守灵台一点清明。
一天,两天……
在极致的痛苦中,他的意识反而变得异常清晰。他“看”到在烈日照耀下,自己的影子变得极其淡薄,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却又无比“真实”地存在着,随着日光角度的变化而移动。
“影子……就是影子……”他回想起云逸的话,“非要追求变成实体……”
他一直以来,都将影子视为自身的延伸、工具,甚至是想要取而代之的“本体”。他追求的是让影子拥有实体,拥有独立的力量,却从未真正理解过“影子”本身存在的意义。
影子,因光而生,因物而存。它虚无,却标记着真实的存在;它依附,却定义了轮廓与边界。它不需要变成实体,它的“道”,就在于这种依存与映射的关系之中!
《暗影化身诀》追求的是化身千万,影子独立。但这本身,不就背离了“影”的本质吗?
第三天,当初升的朝阳再次将金光洒满旭日崖时,玄影看着身下那淡薄却轮廓分明的影子,心中豁然开朗!
他不再试图去凝聚、去强化影子,而是彻底放开了对《暗影化身诀》的执念,任由自身阴影在阳光下自然舒展、变化。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当他不再强求,他那原本因功法反噬而变得有些紊乱、试图脱离本体的阴影,反而变得更加凝实、稳定,与他的联系也更加紧密、和谐!那层阻碍他许久的、仿佛隔了一层纱的屏障,悄然消失了!
他虽未立刻突破第九重,却找到了真正属于“影”的道!前路再无迷惘!
风眼的余波
青禾与玄影的顿悟,虽然发生在偏僻之地,但他们这等存在的气息变化,依旧引起了一些同级别老怪的感应。
“青禾那老家伙的气息……似乎变得纯粹了?他放弃了厚土之道?”
“玄影的阴影之力,竟然在旭日崖那种地方变得更加凝练?怎么回事?”
“难道……他们都从那位云逸那里,得到了真正的‘道’?”
消息在小圈子里传开,云逸那“一语点醒化神”的传说,不胫而走。虽然细节无人知晓,但其效果却让人心惊肉跳,对其的敬畏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一时间,那些原本还对云逸抱有几分疑虑、或者想凭借实力地位前去“论道”的老怪物们,彻底熄了心思。连青禾、玄影这等人物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他们再去,不是自讨没趣吗?
青云宗藏书阁,在无形中,已然成为了修真界一个超然物外、不可揣度、更不可轻易招惹的绝对禁地。
而此刻,禁地的核心,云逸刚刚睡醒午觉,正睡眼惺忪地坐在窗边,对着“小星星”第三对已经舒展开一小半的新叶片发呆。
“嗯,今天右边这片好像比左边长得快了点……是不是该把花盆转个方向?”他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重大”问题。
至于那两个被他随口打发去砍树晒太阳的老头怎么样了?他们有没有顿悟?修真界又因此掀起了什么波澜?
抱歉,没空想。
他的退休生活很忙的,要喝茶,要看书,要睡觉,还要研究怎么把苗养得更好看。
风眼余波?那是什么?能帮他判断花盆该转几度吗?